可论到活命,谁不是为了活命而活。她蒲柳微薄之力,到哪里都是这般过活。
菀昭问:“罗姨娘的灵柩已经派人护送南下了吧?”
湘兰只觉大晚上谈这个晦气,“这……我倒是不知道。”
菀昭说:“没能亲自祭拜,是我的不是。现在想送一送,恐是不能够了。”
湘兰冷不丁道:“姑娘大可不必为了她,惹恼了太太。”
“不必多说了,今是中元,坐坐就行了。”菀昭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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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过了七十寿辰,徒生了不少白发。又听闻公子在外屡遭祸事,更是不愿出来走动。菀昭有几月没收到公子的信了,她除了惦念便只能差人四处打听。
菀昭最近没给祖母请安,她在与林娘子学管家治家的学问,为的就是将来能得来个生活。
琳琅一大早就来道喜,“玉姑娘,我来给姑娘贺喜。”
菀昭被她的笑感染,“有何喜事,你快说与我听。”
琳琅笑道:“尚书荣迁了。”
冯坚已是三品大员,再荣迁便是可与谢衷相提并论了,那时他便是可与王绍等人分庭抗礼的大臣。想到冯坚的日后,亦不会是实官,左不过是嘉奖他多年劳碌,给了个虚名。
琳琅道:“昨日圣上敕书授大爷光禄大夫,大爷已经进宫谢恩。”
这样的事不算喜事。菀昭忽然觉得凉意袭来,好比表哥韩祯之死,只在旦夕间。冯坚根基靠得是祖宗,表哥亦是出自世代公卿,百余年间俊杰辈出的名门望族。可真倒了的时候,不过须臾。
菀昭强装微笑:“真是好事。”
琳琅又说:“姑娘快跟我到太夫人面前拜一拜,也好让它老人家高兴。”她快人快语,不给她留出一点空子。“快走吧。”
菀昭无奈地跟去,其实她并不想为虚的东西强颜欢笑。
“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妆容齐整,优雅地端坐着。“快起来。”
菀昭笑道:“伯父荣迁,给祖母贺喜。”
老夫人笑吟吟地说:“不过多备席摆酒。倒是郎子在外边过得令我担心,他不会拐弯,性子且直,本想历练历练,却……”
琳琅忙说:“公子已没事了,老太太别担心了。”
菀昭又说:“老太太不妨接他回来。”
老夫人却道:“不必。”
她不知道祖母是如何想的,她只能暗暗忧心。
“还有件事要说,隔日后我们就回公府住。”
菀昭错愕,“要离开怡园?”
老夫人说:“你住怡园多年自然舍不得,可终得从家里出嫁。我都派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了,我们祖孙在那也有个清闲的地方。”
菀昭记得祖母从未提过家的好,但这回确实是要离了怡园。
越国公府不过空有个公爵府的名。菀昭只记得这些,她离家太早,对家的记忆更没多少印象。
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大宅门里所有的地方都像笼了重灰,她的的确确不喜欢那里,尤其是母亲亡故后,她便鲜少踏足那了。
“有几年没回去了,都不大记得那的样子了。”菀昭说。
老夫人笑道:“那更该回去看看了。”
菀昭在怡园多年,这早是她的家了,容不得外人染指半分。但她却不得不回到公府去,那才是她的根本。
“不知道那什么样。我记得好像有棵古柏,有百年了吧。”菀昭说。
老夫人说:“古柏还在。大郎翻新了旧宅,那很好,以后你回家来就到那吧。”
菀昭只觉感伤,真应了那句人情转瞬间的话。“祖母怎么想到那么远了。”
“不远了。半月就该成婚了。”老夫人的话里总有无限感慨。女大不中留,自己看过的孩子早晚会一一离她而去。
菀昭说:“祖母,以后我该多多回来才对。”
老夫人只笑笑就罢了,她握住她的手,“你离家前,我总该有无数的话,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