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那边怎么样了?”
姬浔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与沈莙额头相触,沉声说道:
“裴榕倒是会想,你的家人都安置在最容易控制的主院旁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悄悄叫人替了你沈菱,连着另外两个蠢物一起送出了青茴馆。”
沈莙有些担心,追问道:
“也已深了,山路难走,把他们送出青茴馆,要在哪里落脚呢?别被裴榕的人发现了才好。”
姬浔的决定何时被人质疑过,尽管他对沈莙的不安有些嗤之以鼻,但看这小妮子一脸的担心,最终还是投降道:
“这事做得隐秘,裴榕又急着布局今晚的进攻,压根没那么多闲心去关心这些。沈菱他们走的是一条我安排了禁军巡逻的大道,你不用担心。”
沈莙想着,这夜深露重的,突然把他们三个人送下了山,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为了隐秘,不能用车马,回府之前必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姬浔别是真的看了沈菱写给自己的那封回信,所以存心报复吧。她看着眼睛微眯,像极了一只狐狸的姬浔,用力地摇了摇头,心道姬浔应该不能这么幼稚才对。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沈莙被姬浔楼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也很是不安,犹豫着抬头对姬浔问道:
“今夜……是不是会死很多人?”
姬浔低头看着双目氤氲的沈莙,心头一软,安抚道:
“既然不想知道答案,那就干脆别想那么多了,睡吧,等明早一起来就没事了。”
沈莙知道这一切都在所难免,只看死伤的是哪一方而已。她无能为力,因而也就不再为难自己,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之后才在姬浔分外柔和的目光下闭上了双眼。
这一夜,沈莙睡得很不安稳,中间听到外头嘈杂顶沸的人声和脚步声,一睁开眼,就见着一支木箭从穿过纸窗,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被姬浔用手抓住了。
沈莙惊魂未定,姬浔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抱着她往里间挪了挪,闭眼吩咐道:
“没事,睡觉。”
外头时不时传来女眷的尖叫声,在这种情况下,沈莙哪里还睡得着,整个人缩在姬浔怀里瑟瑟发抖。
姬浔轻轻拍着她的背,叹息一声,颇有些心疼,耐着性子安慰道:
“她们只是以为遇到了山贼,所以才会惊慌,裴榕没有要她们性命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沈莙点了点头,默默忍了一会儿,最终欲哭无泪地抬头对姬浔道:
“要不你把我打晕吧,我实在睡不着。”
姬浔伸手在沈莙后背几处不知名的穴位上不住按压,半强迫地叫沈莙闭上双眼。也不只他这是用的什么法子,沈莙居然真的渐渐来了睡意,小半刻之后就歪在姬浔胸膛上昏睡了过去,并且
无论外头再怎么嘈杂都没再醒过来。
第二日清晨,当小云子把沈莙叫醒的时候她身边已经空了。
沈莙果真睡了一夜,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拉着小云子问道:
“怎么样了?姬浔去哪里了?没发生什么变故吧?”
小云子看起来有些疲惫,昨日穿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看沈莙的目光即有些敬佩又带着感激。
“多亏了小姐帮忙,昨夜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除去少数逃出青茴馆的,那些‘流寇’都已经解决掉了,就是可惜没能抓到活口,要扯出幕后主使有些困难。那些朝官及其家眷死伤较少,大人一早就已经去善后了,命我来送小姐回宫。”
沈莙知道,事情一旦结束,自己留在这里就是在添麻烦,在知道姬浔没事之后她便放下心来,穿上衣物之后便跟着小云子上了下山的马车。
“裴榕那边怎么样了?”
小云子坐在前头赶车时听见马车里沈莙有些担忧的问话声,老实答道:
“这一次西厂能够稳住局势也着实付出了不少代价,但还是没能一举打垮他们,那些府兵都是死士,被抓住之后便直接自尽,不肯给我们留下活口。虽有些遗憾,但是我们没有中招,考虑到对方的损失也不算亏。只怕裴榕那边此时正是对西厂恨之入骨,气得不行吧。”
沈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回想着自己在青茴馆度过的一整夜,心里沉重得十分压抑,总有种所有死去的府兵都是自己全力促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裴榕才是那个心怀鬼胎活该葬送自己的人,这些府兵,这些府兵……
她用力地往自己头上拍了两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这不是你能改变的,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那些府兵没有牺牲,那么牺牲的就极有可能是西厂众人,极有可能是你二哥和姬浔,一样是许多条人命。
一场杀戮过后,清晨的天都是灰蒙蒙的,那重重屋檐相间的禁宫死气沉沉,沈莙第一次对这个自己待了两年的地方如此厌恶。
小云子奉命送她回宫,一点都不敢玩忽职守,直到沈莙进了自己的屋子复又赶到忍冬和岚绥的住处吩咐了她们一番。
沈莙累极了,昨夜压根也没睡几个时辰,她往床上一倒,伸手从枕下掏出了那块冰凉刺骨的白玉璜,捂在心口静默了半晌,却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入睡。
她捏着那块玉璜,又从塌上站了起来。晨钟敲响了三声,沈莙坐在书桌前,摊开纸笔开始给沈菱写信,她现在急需有人能听自己倾诉。
青茴馆的消息传到宫中时已是姬浔善后完毕的事了,皇帝在德嫔处歇了一晚,压根不知道京郊发生了什么事,等消息传来时吓了一大跳,急忙赶去了勤政院。
让沈莙惊讶的是,她没有及时等来沈菱的回信,而是真真切切地当面向他倾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