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柕楠可受不了别人一本正经地和他说规矩,因而扯唇一笑,样子倒是天真可爱,
“那我要是不在你府上吃呢?”
楚鄢看着他得意的模样,似笑非笑道:
“出了这府上,外头的东西可都是要银子的。”
谢柕楠心道这不容易,可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傍身的那些金叶子都不见了,只怒道:
“我的银子呢?”
楚鄢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道:
“你放了郑老的锦鲤,那些银子当然都要赔给他了。”
谢柕楠脸一黑,无从反驳,只好道:
“我再问祖父要去。”
楚鄢的眼神可谓是嫌弃中带着些怜悯了,
“我已回过你祖父,从此以后谢家的任何人都不许私下里给你银子使。你每月的例银是十两,除去那些笔墨纸砚以及衣裳鞋袜的支出,这是你唯一可支配的银子,倘或学业有所长进,便另外行赏。若是其中再有损坏家中摆设花草之事便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来抵,扣完为止,不够便先赊着下个月的,总归要有个去处。你虽然纨绔,可到底还没做过欺民之事,这也是你师傅茯岘平生最不耻的事。倘或没有银子,你不在我府上吃,难道去外头砸抢?”
谢柕楠瞪大了一双眼睛,想要发作,又想到府上厨房里的下人未必敢忤逆他,不由的又有了打秋风的主意。
楚鄢何许人也,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也不笑了,只摇头叹息道:
“底下人我都吩咐过了,你若要往厨房里去讨要吃食,但凡有人依你,便逐出府去。这府里的人大都是家生子,一个养活一家子,若赶出去了只怕家里人都断了生计。你若黑心至此要害他们也只管去,我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
楚鄢看着听得目瞪口呆的谢柕楠,好笑道:
“听明白了?若是清楚规矩了便用膳吧。”
谢柕楠讷讷地举起筷子,忍了忍,没想出主意来,只好又问道:
“每日饭点是什么时候?”
楚鄢想了想,也露出个无辜的表情,偏头道:
“这要看我的心情,我在餐桌边坐下了便是饭点,我起身了这饭点就结束了。”
“你……你说什么?”
谢柕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说,从此你可要学会察颜观色,我往哪里去你便要往哪里去。瞧你这也饿了一天了,再不动筷今日的饭点可就过去了。”
“……”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外头传的楚君霁月清风温脉谦雅的名声呢?都是唬着人好玩的吗?谢柕楠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楚鄢这厮明明比他要难缠的多,怎么在外的名声却强过他十万八千里?
愤愤不平地用了膳,谢柕楠一漱完口便瞪眼道:
“你们不是说要我在这里就学?我的先生是哪几位?”
楚鄢慢条斯理地擦了手,举手投足都叫人赏心悦目,
“没有哪几位,从今往后你的先生就只有我一个。”
谢柕楠一听,这人可真是轻狂,忍不住回道:
“你?你不过大我三岁而已,也未必强过我去,竟想叫我拜师,荒唐!你与我比试,若我赢了便赶紧送我回去,又或者这些规矩一个不留!”
楚鄢看起来心情愉悦,只道:
“我闲的没事欺负你做什么,哪怕我再往回长三年,拿十四岁的你我比较你也只能望洋兴叹。”
谢柕楠被气得浑身一抖,那张可爱清秀的脸蛋皱成一团,恼怒道:
“好,今天咱们就比一比,若是你赢了,我就让你当我的先生,若是我赢了……哼哼……你也得在家里长辈面前向我拜师!”
如果此时谢柕楠还有些理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注意到一旁下人们怜悯同情的眼神,可是此时他被气昏了头,于是也就造成了往后几年的悲惨人生。
须臾两个时辰之后楚鄢神清气爽地品着茶,而谢柕楠则将一头青丝抓成了鸟窝,盯着地上摊开的国史经书,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乐器,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撑着最后一点子自尊,鼓着腮帮子道:
“论笛子我可是赢了你的!”
可是你其他的都输了……一旁听说此等大事跑来看热闹的楚穗盯着谢柕楠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生气时瞪圆的眼睛,一面直呼可爱,一面忍不住补刀。
“我不管,你与我比试射箭,比试武艺!”
楚穗想着这小子其实很了不起了,往日里楚鄢毫不费力就叫那些小少爷们一败涂地,好歹他还撑了这么久,楚鄢眼中的丝丝赞许也不是假的。要依她说,在这些方面要和楚鄢一较高下简直是自虐,你不如苦练绣艺,明年可以来和他比比绣花什么的。只是这位小少爷引以为傲的兵书都输了,只怕此时正在和过去独孤求败的自己做最后道别呢……
楚鄢听他痛苦的“控诉”,只笑着踢了踢自己放在椅子边的拐杖道:
“你要我和你比武艺?”
谢柕楠终于找回了理智,就连自己都觉
得他方才那番话何止无耻,简直无耻。于是涨红了脸道:
“你赶紧把腿治好,然后再去找茯岘学武艺,到那时和我比!反正……反正你要和我比!”
看着谢柕楠泪眼汪汪的样子,楚穗心都要化了,可惜这位楚君是个铁石心肠,只是冷淡地笑道:
“那你便等着吧,不过现在该是行拜师礼的时候。”
楚穗带着对这位少年无限的怜爱回到了自己家里,二话不说便提笔给沈莙将关于谢柕楠其人的一切都细细说了,末尾还不忘叫她不必担心,等她到江夏郡来的时候只怕谢柕楠早已经被楚鄢折磨的没脾气了。
沈莙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正是被姬浔调戏过后,捂着发烫的脸看了信里的内容,不禁纳罕,这谢柕楠可算是集谢灵运的出身和桓伊的属性于一身呐,可又一想,他遇到楚鄢就只能认栽,往后还不知是何等光景呢,因而更加期待不久之后往江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