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股压抑的气息,园长穿着干净统一的衣服坐在那,眼里纵然含着悲伤,可此时她却笑了出来。
看着这双曾经泛着慈爱目光的眼睛,此时却饱含着不舍的泪水,唐糖伸出手,拉着她被手铐固住的双手。
她安慰道,“姐,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一直称园长为姐姐,虽然园长年纪比她大很多,但女人之间始终是没有代沟的,园长没有孩子,在得知团子便是唐糖的孩子时,对着孩子越发的好了,这个没有孩子的女人把所有的母爱都留给了孩子们。
至于,错事,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唐糖眼里酸涩,眼泪簌簌落下来,却不像是园长,泪水只是在眼圈中打转,迟迟落不下来。
这是个勇敢的女人,她抽回手,摇头,“我该高兴才是啊,哭什么。”
唐糖不懂她的意思,明明是死了丈夫,为什么还应该高兴?
园长擦去眼角即将流下来的眼泪,笑说,“你不知道,他这病一直是我们家的痛苦,已经是晚期了,每次病发就跟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似得。我还记得他病发地最严重的一次,连心跳都停了,也好在医生把他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那时候我白天上班,晚上便在医院守着他,整晚整晚不敢合眼,生怕一不留神他又会被小鬼抢了去。他是个脾气不算好的人,因为这个病他也有过放弃治疗的念头,那时候,我们身上还是能负担起治疗的费用的。只是这男人啊,心气重,就是不愿意待在医院,三天两头就想回家。后来啊,等他好了点,医生便开了出院证明,他呀回到家,精神就好了。其实啊,我知道,他就是心疼我,不想我这么累。哎,后来,我干了这件糊涂事,我知道他会怨我,可我不后悔,只是怕,我这一进来谁来照顾他呢?好在有你啊,唐糖你是个好姑娘,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了。”
这个社会上,欠了钱可以还清,可人情却不是这么容易还的。
园长一直没有落下的泪,却在感谢唐糖时,滴落了下来。
泪是滚烫的,滴在手铐上泛着银光,炙热的温度更是没有阻碍似得窜进了皮肤,血液,伴随着一股疼痛,缓缓而来。
“别这么说,我也没照顾好王叔,不然,他也不会...”说到这,唐糖也哽咽了起来。
她是很自责的,王叔之所以被称作叔,便是唐糖认为他性格古怪而来的称谓。既然古怪,那必定是不讨喜的,所以唐糖平时对他的关心也少了一些。
想起王见财的死,唐糖胸口一阵发闷,“姐,你节哀,王叔的后事就交给我。”
园长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事本来要直系亲属去操办,可是我这个枕边人却在这个牢子里,多亏了你们啊,我都不知道该要怎么谢谢你才好,我想,老王他也是不想再欠着你们才......”
园长是王见财最亲近的人,王见财不止一次都说过,要是有一天他的心脏真的停了,那就不要再花钱救他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命。家里世代都有心脏病史,而他算是活的最长的了,他的父亲三十岁就心脏病突发就去世了。所以,他很庆幸老天多给了他二十多年活着的机会。
这些机会来之不易,但也不能再强求了。
“其实,王叔他一直都很想念你。”唐糖忽然叹了口气。
“我知道。”园长淡淡笑着,这样的笑容已是许久都没见过了。
她微愣,后又展颜,“你们夫妻是我见过最心有灵犀的夫妻了。你呢,如今在这个鬼地方还想着他,他呢,虽然说脾气古怪,但我知道他枕头底下一直藏着你们俩的合照。”
这就是夫妻,患难与共,只是如今却是天各一方了,园长往后的日子也只能靠念想存活了。
园长的眼眨了眨,“他对我很好,我...我真是舍不得他。”
其实胸口中不是没有悲痛,只是被狠狠的抑制住了,因为每天都想着这个人,无尽的思念铸成了一道厚厚的墙,任凭风吹都穿透不了。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她起初是淡定的,人各有命,可是淡定并不能代表接受。
女人总爱口是心非,这一会儿,园长大概是真情流露了。
眼泪在这一刻决堤,连成了线,不断地往下砸。
唐糖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哭完。
但是,探视时间是不等人的,况且,她的身上还有陆相思的嘱托,这也是件大事。
她抿了抿唇,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一擦吧,王叔在天上看着呢,看着你哭,他也不开心。”
毕竟,他这般解脱,也是想自己一直疼爱的妻子能从此快乐起来吧。
园长低诉了声,“这大概就是命吧,风水轮流转,无论经历过什么,最终我们还是回到了起点。”
这话像是话里有话。
园长感叹,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啊,我们家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啊,他这人肯干,又勤快,所以也不算是过的苦日子,只是存不上积蓄罢了。两个人尚且如此,如果还有个孩子的话,我们估计日子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