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宜终于说出来了,他的母亲还活着,可这活着的事实却对她自己是一种多么巨大的承重。
她深吐一口气抬眼看他,风平浪静的眸光中有意思黯淡,“你妈妈还活着,现在不叫安茹,叫周兰。”
安言疲累的身子一怔,往后退了一步,问,“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陆相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从奶奶那里看见的秘密,又抽丝剥茧地推出了周兰,再到周兰口中说出的令人难以承受的真相,这些说出来,恐怕有些事情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窗外的天是这么蓝,这么素净,可她往窗外一眼望去,却觉得这抹素净其实是在费力掩饰这时间大多污秽的不堪与浮躁。
“这事啊...我是不小心看见你妈手臂上的疤痕才确认的。”陆相宜沉默了会,才低声说道。
她没有说是特意找的周兰,不然,安言定会联想到车祸,她并不想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可是,陆相宜还是低估了安言的侦查能力,身为一个警察,又怎么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何况陆相宜的行动又是如此光明正大,这些事,安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我知道了。”安言并没有什么表示,反到摸了摸相宜的额头,柔声说道,“这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你想说什么就和我说,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一定要顾着你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他像是在叮嘱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又像是在交代什么,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似得,这样的感觉令陆相宜很不好。
陆相宜点头,心里空空的,压住心里的不舒服,还是问了,“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说出这句话时,那只手早已离开了她的额头,人也去了一旁。因为看见安言已经在穿外套了,是一件灰色的休闲西装,直接套在了白色紧身短袖上,一身的帅气同时也是匆匆神色。
安言停下拿公文包的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让她宽心,“别瞎想,我只是去公司,好几天没有去了,刚刚有电话过来了。”
公司的事情这段日子都是安言在操心,睡眠不足的他医院公司两头跑,从未有过一晚上正常的作息,好在他身体强健,更是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这些熬夜活动也还吃得消。
只要陆相宜能醒过来,不然即使有正常的睡眠时间,他也未必能睡得着。
此前,他一闭眼,看见的便是满身是血的陆相宜,恐怖,还有生怕会失去她的痛苦。
如今陆相宜醒了,他无疑是最开心的那一个,虽说他已经感受到有意无意的疏远,但是这些原因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和陆家,和他相关的事才会让陆相宜如此反常。
穿好了衣服,把家里的一个做事勤快的阿姨请了来,怕护工毛手毛脚,所以让熟悉的人来照顾是最放心不过的。
请来的阿姨放下鸡汤就先冲两人打了个招呼,“大小姐我在家熬了鸡汤过来,鸡皮都去掉了,一点都不油,你喝着刚好。”
陆相宜道了声谢,“苏阿姨,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老太太啊,很好啊,昨晚上还和史密斯医生出门了!一脸高兴的,我来家里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老太太这样高兴过。”苏阿姨一边盛汤一边多嘴道。
她是十几年前来到陆家的,那时候她才不到三十岁,而如今都快四十多岁的人了,一心一意地在陆家干,有些事情也看得清楚,只是不会多嘴罢了。
但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免的,便多了几句嘴。
可怕主人家忌讳,苏阿姨一说完便惊觉自己的失误,小心翼翼地闭了嘴,盛了另一碗汤递给安言,“安言少爷也喝一点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要说辛苦,恐怕的也只有安言了。
安言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摇头,“不了,你们喝,晚点我再来。”
说着,深深地又看了陆相宜一眼,“你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或者让苏阿姨去办。“
他交代了声,又转头冲苏阿姨道谢,“麻烦您了。”
苏阿姨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哪里的事,您客气了。”
虽然安言不是陆家亲生,但好歹也是半个主人家,下人们都尊称他为少爷,况且,他和大小姐缘分可不轻呢。
安言点了点头,出去了。
陆相宜端着苏阿姨熬的鸡汤有些食不下咽,一点点慢慢喝,却怎么尝不出味道。
苏阿姨以为是自己熬的汤不好喝,还惶恐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汤不合口味?”
“汤很好,我只是喝不下而已。”陆相宜放下勺子冲苏阿姨笑。
这笑的苦涩比鬼还难看,看的苏阿姨一脸担心,可这到底是成年人了,感情世界多少懂一些,插嘴,“大小姐,您和少爷是不是闹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