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层层叠叠的挂帘，修灵则才发现这一处卧房的奇巧，偌大的居室只在四面隔断处错落叠放了几扇锦屏，其上风光皆由手绘而成，画工精妙绝伦。

当下，她虽无心观赏布列陈设，但实在是因那屏上的景色，令她挪不开眼。其中景象，有她见过的，更有她无法想象的。

其中一扇绘的是《飞来琴驿图》，只是那图与她看过的那张不同，琴驿的门外新添了两个人。

男子虽只是背影，但那半是驻足半是要走的姿态尽显黯然与无奈。男子身边，一个明眸灵动的水秀少女踮脚探头，似是对里头十分好奇的模样，娇憨可爱跃然于纸。

另有一扇绘的是市井声色，细看竟是繁华如梦的东京上巳节时热腾喧阗的景致。画中有着成群结队的少女且歌且舞，且谈且笑，一个个都如春日里的桃枝细柳，婀娜多姿，雀跃跳脱。唯有一处河岸之畔，静静站着一个佳人，幽幽望着倒影，宛在水中央。

还有两扇，一扇绘的是绯花岰的漫天落霞，一扇绘的是极乐引的漫地琼花，她也认得。只有一扇不知是何处，修灵则只觉得像极了神仙住的地方，不禁驻足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的画笔之下，一根弦，一丝发都似有了神韵，难怪当时不过初来乍到便平步青云，成了太上皇捧在掌心里的香饽饽，地位直逼蔡京父子。”念及此处，修灵则嗤笑一声，趔趄着出了门。

卧房门外又有一厅，沿墙一片皆是用雕空的玲珑木板隔成的架子，上面置着各种珍奇玩意儿，有些宝贝诸如铜鼎瓷瓶、陶俑怪石，皆能从诸史中寻出典故；另有些花灯玉壶，古镜香炉，样式新颖别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花样，不似她熟悉的二世之物。

直到出了烟霞楼，拖着步子回到诸芳苑，眼前的世界仿佛才又真实。此时天色已暗，而身后忽亮，修灵则回头，见是几个值班的落霞弟子一溜里跟着点灯点到了苑门口来。见她回首，又做贼似地匆匆返身跑了，也不招呼。

***

烟霞楼至诸芳苑并不算远，也就百步路的功夫，修灵则却走得直喘气，一路歇了两三回。她知道眼下自己若强撑着出去大浪淘沙找步摇是万般不可能了，于是想托清欢代劳。

勉强步至宋清欢的门外，却听见房中有争执声传来。公主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当你比亲哥哥还亲，你竟然利用灵儿……”

话未说完，只觉“嗖”地一缕劲风窜入胸前，修灵则已动弹不得。房门吱嘎打开，门内行出了面沉似水的羽王，一见是她，微微一怔，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宋清欢慌忙将修灵则扶进屋内就坐，询问她的伤势如何，霞尊如何对待她等等。

宋连城确认屋外再无他人之后重新关了门，坐在二人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等修灵则被安置妥当，才正声道：“选妃前一日，实是本王给清欢下的药。”

顿了顿，又皱眉，“你与苏浅浅去流沙河一事本王也知道，只是确实不便插手，所以并没有及时救你们。”

修灵则骇然，心中一凉，半晌才道：“是为了妙春果？”

宋连城颔首默认，剑眉依旧蹙着，犹有万般愁绪不可言说。最后只冷声道了一句“抱歉”，起身整肃了衣襟，对宋清欢道：“你若想告诉她，便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