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着急，也不问，找了个椅子靠窗坐下。

春雷坊两边各有风景。绿袖的这间屋子，南边是热闹的大街，北边却是一片私宅。不知是哪位爱竹的雅士，特在院中种了数竿嫩竹，正巧长到窗外，摇曳时在屋内投下交错的影子。

公孙长琴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本琴谱翻看，半晌，还是不见绿袖的动静。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细洁光滑的白纸绝非凡品。

穹宇之洲，纸有三六九等，上三品纸专为琴乐所用，而眼前的这一张显然是头品琴纸。

他抬头看了一眼丽娘，丽娘连忙赔笑，拍了拍手，顿时有人进来传菜，有烤鹿、腌鸡、细切鱼片……满满一桌。

丽娘道：“不如情公子先用膳，一边吃一边等？”

公孙长琴笑道：“丽娘客气了。”于是一边同丽娘寒暄说笑，一边吃喝。

酒足饭饱之后，绿袖却还是没有现身。公孙长琴正欲发问，丽娘却说：“绿袖素来爱好整洁，不如请公子沐浴更衣，再来相会？”

“请问绿袖姑娘现在何处？”

丽娘叹道：“不瞒情公子，前日我对女儿提起与你相会之事，她并不太乐意，只因是早已寄情于叠王孙的缘故，对其他人都是这么冷淡清高，我也是无法劝……”

“本公子既是真心结识红颜，等等也无妨，走吧，先去沐浴。”

公孙长琴与丽娘下楼，修灵则却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好奇。

此时绿袖屋内并没有人，她偷偷潜入屋内四处查探，在案屉之中发现了一个扁匣，以银锁扣着。正要再看，公孙长琴与丽娘回来了，于是只能慌忙退了出来。

公孙长琴回到屋中，丽娘又命人端来美酒伺候，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喊道：“绿袖姑娘来了！”

门外轻盈走来一个美人，淡妆点缀，穿着素色的绢纱衣裳，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如同出水芙蓉。她的表情很冷淡，傲慢地瞥向公孙长琴，一句话也不说。

丽娘这才出去，对公孙长琴道：“情公子，千万别见怪，绿袖啊，冷美人，性子倔，不能硬折。”

绿袖仍不说话，解下烟灰短袄，卷起袖来取下墙上挂着的琴，端坐在案前抚琴。她的指法细腻而从容，曲意悠远绵长，奏了几曲，公鸡打鸣，天亮了。

时辰已到，公孙长琴微微一笑，躬身离开。

他回到房中，见修灵则合衣倒在床上，显然是等了他一夜。他俯过身子，用手指剐蹭着她的脸颊，低语，“怎么，就那么怕本尊被绿袖给拐了？”

“没有。”修灵则闭着眼答道，突然坐起了身子，“我倒是很吃惊，这世上竟然有女子能让霞尊这般苦等。”

公孙长琴笑道：“你明知我不是在等她。”他用手肘支着头，蹲在了修灵则面前，仰头眯着眼，“说吧，你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我在她房中发现了一只信匣，不过上了锁，你若还去……”

正说着，隔壁传来了若有似无的争执声。修灵则抬手御风，一泓绿油油的灵力由掌中生出，化作点点萤火虫，随风逝去，窃音而归。

“说说，昨日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对情公子这么冷淡？你知不知道，那情公子可是整个春雷坊最贵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