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这里,想再度重新追截上杨延宗一行,就有点难度了。
对于杨延宗等人而言,最危险时刻已经过去了。
大军急追,是麻烦,但远没有山中难缠凶险。
毕竟大军话,骑兵速度是挺快,但限制也大,人未到马蹄声远远就至了,一下子被人提前察觉了。
夜色之下,丘陵荒野,遮掩身形和行踪东西还是很多。
步兵就更不用说了。
杨延宗等人只要速度够快,最后成功甩脱大军追捕是必然事情。
一路飞掠,在力竭之前,一行人抵达事前备好一个据点,拉出马匹,翻身而上。
狂奔而出。
茫茫夜色,蹄铁裹了稻草,零星闷响被黑暗吞没,疾奔一夜,在天命之前,他们就彻底把追兵甩脱了。
……
鏖战奔波一个昼夜,又累又饿,体力消耗极大,甩脱追兵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停下略略休整。
杨延宗这边伤员很多,大家基本上就没有不负伤,连带杨延宗本人也是,只不过,阵亡者却很少,比原先预料要少得太多了。
相较而言,季霖这边就惨多了,损员超过三分之二,甚至连他父王留给心腹亲卫都死了足足三个,张世平李预重伤。
季霖大恨,却又高度警惕,他和杨延宗并不是朋友,反而曾有私怨,现在没有共同敌人,对方很可能动手杀人。
季霖这边一停下来,重伤员急忙包扎,但轻伤员俱捏紧兵刃,警惕盯着杨延宗那边。
杨延宗仰头饮尽阿照端上粥,掷下碗,随手一抹唇,盯了对面一眼。
他略略思忖,并未动手去杀季霖一行,反而抄起桌上舆图包裹,反手扔了过去。
“祝你好运。”
季霖不死,处心积虑向岭南,不管他成功与否,都会给季元昊添大麻烦,这对杨延宗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季霖接过包裹,打开一看,正是他此行目所在那另一半舆图。
他仍对杨延宗恨得咬牙切齿,但一时又觉得值得。
他和身侧黄安几人对视一眼,大家面露喜色,显然都是这么想。
“哼!”
季霖把图一收,背上包裹,恨恨掉头,直接走了。
……
季霖走后,杨延宗也没有多留,等大家都包裹好伤口之后,他旋即下令:“走!”
他扶起身侧苏瓷,托着她腰往上一送,小心将她送上马背,接着才翻身而上。
一行人快马望西而去。
苏瓷一夜没睡,不过精神头却挺好,刚才杨延宗和季霖对话时候,她嘴上没空,所以就没吭过声。
——杨延宗塞了一大堆东西给她吃,还特地去要了白煮蛋和红糖水,还煮牛肉。
路边早饭小店条件简陋,他把能想都想了,一个劲儿塞她。也不允许她动手去给伤员包扎,只让她坐着歇着。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估计他能去找一辆车。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她东张西望一下,问道。
不过脑袋很快被杨延宗按回去了,他解下自己身上大斗篷,连同阿康几个,但凡少血能使,都被他征用了,杨延宗用大斗篷一层一层把她裹起来,不让她见一点风。
连脑袋都蒙上了。
苏瓷实在闷得慌,赶紧扒拉了一条缝。
杨延宗道:“去和大军汇合。”
他见她扒开斗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把缝给关上了。
苏瓷才不怕他:“闷得很呢。”
“还撑,我吃太多了。”
两人扒开扒去,最后以留下一条很小很小缝隙告终,苏瓷撑得慌,嘀嘀咕咕两句,又被他瞪了一眼,不过杨延宗手很快伸进来了,掌心又烫又热,徐徐给她按摩着胃袋位置。
苏瓷终于舒服了,被他揉了一会儿,困了,调整了一下位置,开始打瞌睡了。
她快乐睡过去了,只杨延宗唇还是抿得紧紧。
——她才刚刚生了孩子,这一趟又跑马又吹风,他打定主意,回去后得好好给她调养回来才行。
只是,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他重重呼了口气。
惊涛骇浪之后,平安而归,一行快马正急速往西去大军方向急赶。
西北风呼呼,他又紧紧了怀中人,小心把斗篷那点缝隙也阖上了。
晨光微熹,朝阳徐徐升起,迎着北风,他策马而行。
昨日骤然相见,漫天粉尘之中,她那张灿烂笑靥定格在脑海之中。
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画面一辈子都不会褪色。
杨延宗深深呼吸一口气,沁冷空气充斥肺部,惊涛骇浪之后,他心潮起伏,那种心坎涨得满满感觉依然是那么清晰。
——他想,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没有片刻犹豫,义无反顾为他折返。
在遭遇亲兄弟背叛刻骨铭心之后,这种惨痛和伤痛在今天却被填满了。
他想,人不能太贪心,这样人,他有一个就足够了!
难道不是吗?
杨延宗低头,隔着厚厚斗篷,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她嘟囔动了动,他轻轻拍着。
谢谢她。
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