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十指扣在脑后,望着天空,显得很惬意。
“开心什么?”我下意识问道。
“我朋友很少,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一坐这么久钓鱼的人。”
“说起来可能你不信,我的开心就这么简单。”江艺冲我一笑。
我心头微微一动,想起了他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在月色下弹奏《高山流水》。
伯牙有子期,他有谁呢?
或许,这是一个比我想象中还要纯粹的人。
学着他躺了下去,我低声道:“简单点好。”
这个社会本就那么复杂了,能让我感受一下简单的人心交往,真是难得。
为什么呢?
从前最常见不过的简单交心,和尹成林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一长大就如此难能可贵?
“唐代千佛岩石刻,想不想看?”江艺问道。
“想。”我回道。
“喝茶对弈,纵横十九道会不会?”江艺再问。
“懂规则,但没人和我下过。”我实话实说,以前有段时间还蛮感兴趣的。
似乎做文字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文艺情节,而感性的人又更为突出。
像我能看懂赵玉晦涩难懂的古风信件,还指得出格式和称谓,也未必研究就比江艺少。
“提上鱼篓,走。”江艺起身,带着我再次出发。
我们在一处石桌石凳落座,侧头便可以看到千代佛石刻。刀法遒劲园熟,被专家们评价为唐代摩岩造像中罕见的精品,庄重而肃穆。
我和江艺对坐而弈,虽然他显然在让着我,但还是输多赢少。
围棋落子有三处可以延绵,被专业术语称作为“气”。而“气”是会被其他妻子堵死的,因此也就有了斜着连绵落子的基本技巧,被称为“小尖”。
俗话说“小尖无断点”,就是指它们的气是延绵的。
也因为复杂,我觉得这算是考验一个人心思缜密程度的东西。
显然,江艺杀得我体无完肤。尤其是一手屠大龙,连提我十六颗子的时候,我心里一边拔凉拔凉的。
他平时落子似乎都很谨小慎微,可暗中却一直在埋一条线。我没有看出来,便满盘皆输。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不来了。”我当即认输,这差距没法弯下去。
“除了我学棋的课堂,你是第二个愿意跟我下围棋的。”江艺微笑道。
“第一个是江安宁?”我猜测道。
“对,可惜他输怕了,就再也没有人和我玩。”江艺叹了口气。
我的笑容僵硬了。
能把江安宁那种怪胎输怕,你怕是个妖怪啊。
我手里把玩着几颗棋子,寻思着要不要现在问他截书那件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
目的性太强的事情,有时候要考虑微妙的关系。
后来江艺觅了岛心最高的位置,解下了身后的古筝。
琴声叮咚,虽然悠扬,我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曲奏毕,江艺就那么看着我,似乎等待着什么。
“君子之器,应是古琴。古筝终究多了一些杀伐之意,是好战秦人的乐器。”
我默然片刻,感叹道:“你终究是心有猛虎,只是在细嗅蔷薇。。”
“你果然懂。”
风吹动江艺额前的碎发,他的笑容比阳光更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