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明月皎洁,干净明亮的商业街里热闹,是优雅的热闹,走在路上听不见餐厅里的声音,坐在落地窗后的男男女女矜持而得体。施长信评价的没错,王照是矛盾的,她渴望过上和整个少年时代完全不同的生活,金缕华衣,光鲜亮丽,可这种生活的意义在哪?是物质能让她快乐?
没有人会相信,五块钱的帆布袋和五万块的皮包给予她的快乐并无多大的区别,柜台小姐成排地跟在她后面服务,到哪都是VIP,飞机上的头等舱,游艇派对,快乐吗,她感受不到飞上枝头的荣耀感,她的本意不是要麻雀变凤凰,要的仅仅是不一样。
她不快乐,却在疯狂追逐。
发愁怎么回去,一辆出租车拐了个弯,停在身旁。上了车,司机问去哪,王照说了个小区名,司机嘟囔道:“好小区啊,那边的房子最近又涨了,现在的房价关键靠学区,学区越好房价越高。”
王照才不关心什么学区,她都不想听到学区这个词,将手机通讯录里的齐慧娴放入了黑名单,以后还是别过生日了。往事被一件一件的扒出来,血淋淋的,叫人难以直视,她从抬头观望月亮,爱看星空的小团子在五岁那年彻底消失了。
齐慧娴不仅毁了她的蛋糕,也毁了她的人生。父母离婚,父亲王莘搬去了外地定居,具体去了哪座城市,没有人告诉她,齐慧娴说王莘死了,她不相信,趴在书桌上写那些寄不出去的信,在心里倾吐对父亲的思念,以及对母亲所作所为的不满。
每到逢年过节,别人的妈妈会给孩子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走亲访友,而王照却只能穿着小一截的旧衣服,被齐慧娴拉着去爷爷奶奶家,去叔叔家,去姑妈家,去舅舅家,空着手一家一家的登门。
一到人家家里,齐慧娴就开始抹眼泪,哭穷,养不起孩子了,求你们帮帮我们吧。不管人家在干什么,就算屋子里还有亲戚的亲戚,一大堆人围着桌子喝酒吃饭,齐慧娴也哭得出来。往往这时候,靠仅有的一点退休金过活的爷爷奶奶满脸为难,婶婶背过身去骂晦气,姑妈眼角尴尬,舅妈拿起扫帚用力地扫地。
她的堂兄堂妹表姐表弟们事不关己地坐在沙发上喝汽水,看电视,玩玩具,吃巧克力,王照倔强地站在母亲边上,不哭,也不羡慕。每次爷爷奶奶会多少塞给她一点钱,叔叔把她们送到门口,偷偷给个五百一千,姑妈是个手艺一般的裁缝,日子也不宽裕,一般会拿两件新做的卖不出去的衣裳给王照,而舅舅最无情,永远不给钱也不给物。
齐慧娴对“乞讨”来的成果通常是不满意的,她怪王照“演技”差,骂亲戚们良心被狗吃了,但下次又故技重施,还是会“不要脸”地领着她往各家跑,大概以为会出现奇迹吧。倒真有一次出现了奇迹,叔叔买彩票中奖了,一万块钱,婶婶不知道,他亲自把钱送到王照家里,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几年你们就别来了,意思显而易见,他提前预支了一个叔叔的“本分”,别再不要脸了。
齐慧娴把这一万块当作了对她“不要脸”的奖励,带王照去大吃了一顿,母女俩各买了一身新衣服,齐慧娴还买了一对金耳环,一万块就这样花完了。那天晚上,王照在家里写作业,她化了妆去歌厅跳舞,美名其曰放松放松,享受一下做一个女人的快乐,直到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就趴在床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