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子在装修,回家也无所事事,老三在老钱家住下了。他每天上山挖树蔸,挖了搁一边晾几天再背下山,如此这般,累得跟条狗一样,皮肤晒得墨黑,看上去就像一个砖窑工。
挖树兜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
做盆景的树兜很更讲究,从材质、形状、树种、树龄都得精心挑选,得选常绿木,盘根错节、根须粗大那种,适合截干蓄枝,将树桩截顶,并反复修剪枝叶,形成树干苍劲有力,枝叶青翠繁茂的艺术特色。
老三每天最少上一趟山,多则几趟,先挖后背,将晾干的树兜背到山下,凑得差不多了,找台农用车拖走。一个星期下来,老钱的院子里堆得满满的。
老三刚满二十岁就跟老钱爬山涉水,五年里,老钱除了教他找矿外,手把手还教了许多歪门邪道。比如下套逮野兔、烟熏冬茅老鼠、偷农民地里的红薯和包谷等等。有次,老钱带老三到山上转悠,想抓条蛇炖野猫吃,结果,遇上了一头一百多斤重的野猪,老钱提着******冲上去,一刀刺中野猪的喉咙......野猪非常顽强,一对獠牙十分有力,扭头一拱,就将老钱的胳膊刺了个窟窿,鲜血迸射有一尺高,血溅在老三脸上。
那股血腥味使他肾上腺急剧旺盛,愣头愣脑捡起掉地上的******,照野猪一顿猛砍,乱七八糟数刀下去,居然将野猪给砍死了。
师徒俩有过命的交情。******是老钱的心爱之物,他把刀送给了老三,并教了那套狗腿刀法。
俩师徒五年同甘共苦,情分那是没得说,连老钱嫁出去的女儿钱细彤都妒忌三分,回家探亲屡屡挪揄老爸。
老钱给侍弄好的盆景都取了名字,什么鲲鹏展翅,什么紫气东来,什么鸿运当头,那盆他最得意的黄杨木名叫平步青云。
下午,一个老板来选盆景,被师徒俩一唱一和忽悠得精神异常亢奋,盆景、树兜要了一大堆,打电话叫了辆农用车拖走。
等那老板出院子走远了,老三拿斜眼看数钱的老钱。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师傅啊?”老三痛心疾首地说,“坑蒙拐骗!你敢不敢说礼义廉耻四个字?”
“贼喊捉贼的东西!你就会牛鼻子插大葱——装相(象)。”老钱挥舞着手,差一点要拿那沓票子砸老三。
老三嬉笑着,道:“砸啊!少爷我就是想被钱砸死。”
钱师娘出来,站在门口,摇头:“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年少无赖。”
在粗石镇老三劳累且开心着,几乎忘记了自己身患怪病。
这晚,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它们如烟花,随心脏的跳动而绚烂地绽放。一股寒气在心口归集,那种心如刀割的疼痛慢慢变得清晰,而且愈演愈烈。
糟糕,今晚又是月圆之夜!
夜晚,老三身体里冰一样寒气四窜,周身缠绕着一层雾气。以前有护身符护体,心病虽然时常犯,但似乎总被护身符的神力压制着不能蔓延。如今,怪病发作越来越猛烈,那股阴寒之气与体内各处沉积的邪气连成一片,试图彻底将他吞噬。
老三怀疑这是一种心理癔病。
他感觉全身似乎要凝结了,骨节僵硬、肌肉板结,像一只甲壳虫。他悲哀地呼唤:义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