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爆出一声又好奇又害怕的喝彩,玩杂耍的人都知道,你玩砸了就得被倒喝彩,老道士欲哭无泪,灰头土脸坐在地上。
泰极皇观的小道童被烧死了,诸位小道士眼见师兄成了人棍,吓得额头冒汗腿发抖,躲在花须老道后面,谁也不敢出头。
张长生走到背地里,捏起他们第一次没烧完的符篆,放在鼻孔一嗅,涌入一股浓浓的白磷硝石味儿。
可是,为何第二次烧符气味却陡然生变,白磷里夹杂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催动格物致知方和观微窥秘,浩渺繁森的线索在脑中汇聚,白磷硝石的化学方程式出现眼前,确实是被人改造得更易燃烧的磷粉,但是那股奇怪的味道,必定也在磷粉里,可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打眼一扫周围,根本就没有百年武师,更别提武师大宗来搅局,这种场面他还是见过的,上次那傀儡戏法杀人时,不就是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才会被拿盆抬进敛尸庄。
可这次,却完全没有发现背地使坏的人。
若说这使坏之人唯一留下的线索,那也只能是裹挟在磷粉硝石里那不明的诡异药草味儿,这味道很快散尽,只有张长生催动观微才略捕一二。
泰极观可是皇家庙观,连这里都能发生伤人事件,也不知道是谁敢在供奉靖皇灵位的道观做这种事。
张长生也没心情再逛街,跟姜洛宓匆匆出门,架着马车赶回西牌楼,他有预感这死得那么惨的尸体,一定会被吏卒拉来他的敛尸庄。
晚霞托月,暮色沉沉,姜洛宓本想跟他叽歪一阵,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只能回到茶铺。
她前脚刚走,后脚吏卒就打街口走过来,给张长生拉过去一具尸体。
一个被乱刀砍死的壮汉,是走街串巷给人剃发修面的手艺人。
按现在话说就是托尼老师,民间多有剃头赶挑的手艺人,在乡野街巷吆喝着给人剃头,若有人家需要,就老远把这手艺人叫住,或是停在巷口,或是请到家里,支起水盆,火炉和板凳,剃刀、梳子拿出,热水皂角一洗再抹上头油,利利索索疏笼起发髻,保管弄得干干净净,还可剃须洁面采耳捏脚一并伺候了。
古人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时又需要梳发髻戴冠冕,一般不会轻易剪发,头发这东西一年不剪可以,十年不剪几乎都没法再正常生活,要么在自己家让亲人互相剪,要么就要请剃头赶挑的师父来剪,因此,这剃头师傅虽是下九流行当,却也不愁吃穿,每走到一个乡镇村庄,必定有人主动找上门,比敛尸,丧夫这种人见人躲的行当好多了,又因为做百家生意往往脾气好会说话,能言善道还妥帖,颇有人缘。
说白了,能做剃头师傅的,谁都是把脾气磨圆了的人,可眼前这剃头师傅全身被砍得不成样子。
既然都动刀流血了,只能是两种情况,要么凶手跟他有仇,要么他跟凶手有怨,要不然那凶手断不至于下如此狠手,他心里虽然是这么猜测,却也只是一家之言,在没有看到他的皮影戏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他把剃头师傅身上的污血清理干净,恐怖血口悉数缝合,收敛遗容,穿上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