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玉应下退出书斋,月玦抬手轻触了触颈间,如今伤口已愈合,淡淡的伤痕若不细看难以让人发现。这三日里公主并未来掩瑜阁中寻他,虽他不知确切的原因,但也大抵猜到了些许。
只是不知今日差绿绾前来,所谓何事。
“奴婢见过玦太子。”
正思索间,书斋房门已开,绿绾执了一张黛漆剔盘进来,盘中一鼎铜香炉,三支檀香,一卷素宣。
“绿绾姑娘不必多礼,不知姑娘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闻言,绿绾敛下凝在月玦玉冠上的目,须臾轻咳一声肃了肃脸面,方要开口却又迟疑。
公主有吩咐,说是若月玦问她是来做什么的,让她只管学着公主的语气趾高气扬的与月玦太子说话。
可…可她哪有那个胆子啊……
见绿绾欲言又止,眉头紧皱,月玦并未出声寻问,执笔继续作着案上画。
“咳——”绿绾迟疑再三,开腔大义凛然:“绿绾奉公主之命,特将此卷交于玦太子作答。作答之时,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作答时间为三柱香。另外公主还特意叮嘱,玦太子之所答不能有虚,若有虚假不实之辞,一经查处证实,必当处以极刑。”
“……”
笔端一顿间墨渍兀然浓稠,月玦抬眸,正见绿绾盯着她身旁伯玉,显然是说伯玉便是闲杂之人。见伯玉踌躇无措的看过来,月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行退下。
待伯玉出了书斋将房门关上后,绿绾上前将盘中香炉置于案上,又将裹束成卷的雪宣递于他。
看着手中雪宣,月玦剑眉轻蹙,三日不见,这是玩的什么新鲜花招儿?
见绿绾自袖中拿出火折欲将檀香点燃,月玦出声止了:“绿绾姑娘,此卷乃是公主之命,玦理当认真作答。只是作答前,玦有几事不明,还望姑娘明示。其一,不知公主要玦作答之事,是甚?”
“玦太子打开纸卷,一看便知。”
“那其二,不知公主所说的处以极刑,所谓的极刑,又是甚?”
“玦太子所答若是有虚,日后便知,奴婢无可奉告。”
“…多谢。”
绿绾言罢,将手中檀香点燃插入铜香炉中,香烟袅袅,檀气氤氲。
“玦太子,您只有三柱香的时间,您还是快些作答罢。若是过了时辰,奴婢便会强行将雪宣收走。公主说了,您若是答不完,同样处以极刑。”
“不急。”
月玦浅笑,颇为认真的将手中宣轴徐徐展开。
“月玦需答三十六问……”
待看清宣纸最上首的一行字,月玦浅笑出声,颇是无奈地将案上未画完的画拿开,将秦楼安亲手所写的卷铺于案上。
月玦俯眼纸上,所写皆是问他之辞,且以时间远近之序,上下一一排列。
月玦需答第一问:独身险入西风,所谓何事。
月玦需答第二问:京机厂密室中的神秘男子是否为汝。
月玦需答第三问:秦香楼畔令本宫亲眼所见冷剑鸣死而复生,是否为汝与司马赋及之计。
……
月玦需答第三十六问:前述三十五问,可有虚假之言。
粗略将秦楼安所写三十六问自上而下览阅一遍,月玦颇为无力扶了扶额。
原是她有这般多疑问想要问他,远至他只身来西风的用意,冷剑鸣案中各事,他与司马赋及和谢容的关系等等;近至为何不将为她所画肖像赠与她,梅堪折又为何意,城西长阳邑她所跟踪之人是他还是司马赋及,以及他是如何知晓皇宫酉时三刻守卫换班之事云云。
“绿绾姑娘,公主既是有这般多事要问玦,为何不亲自前来,抑或是召见玦?反而用这等方法?”
闻言,立在一旁的绿绾一怔。
未出昭阳殿前,她亦曾问过公主这个问题。可公主说,月玦这副皮囊甚是误人,不经意间便被他糊弄过去,到头来反而问不出什么。
可是如今玦太子问她,她要如何说,难道说——公主怪你美色误人?
“这个…这个是公主的意思,绿绾只是个奴婢,公主的圣意,奴婢又怎能揣测呢?”
绿绾说着,低头看了眼炉中檀香,提醒道:“月玦太子,依奴婢所见,您还是快些作答罢。这三柱香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啊!”
“不急。”月玦浅笑,说道:“既是公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可入内,那绿绾姑娘是不是也该回避?”
“这怎么行?公主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完。途中还要察言观色,看您是否焦头烂额然后胡编一通。”
“…既如此,那绿绾姑娘请便罢。”
月玦说完,便执起笔搁上的狼毫毛笔,于砚台之上稍稍蘸了些许墨。
绿绾立在一旁凝着目盯于雪宣之上,却久不见月玦落笔。片刻之后,绿绾眸光微移,漫上月玦岌岌束于白玉冠中的墨发,如绸青丝拨散脊背,坠于肩头,半遮半掩着肩上一朵银栀。
“绿绾姑娘——”
“啊?奴婢在——”
绿绾急急收回目光,躬身颔首站于月玦一侧。她心中如敲锣鼓,砰砰鸣跳,似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捉住一般。
“绿绾姑娘,檀香熄了。”
闻言,绿绾心弦一松,看向案上香炉,果见檀香尚未燃至一半便熄了。绿绾屈身跪地将檀香重新点燃,俯眼间见月玦太子之前作的画搁置在一旁。
说这是幅山水画倒也不像,虽然她能看出有山有水,但却与以前见过的所有山水画不同,更像是幅地图,一旁还标了几个小字,绿绾凝目辨认——
西南…湄河…壶口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