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隔着窗与月玦说了几句玩笑话后,便跟着他出了西院。
冥夜无星无月,只寺中依稀亮着几豆星火,走了一段路程后,她闻到一股甚是浓郁的香火气,应是经过大雄宝殿,但又不见庄严高大的殿门,难道是途经大殿后面或是两侧偏殿?
又过了片刻,凭着感觉,她察觉到月玦正带着她朝后院走去,且故意挑了偏僻的巷道。
她不知道月玦是何时将尚安寺摸索的如此清楚,也没有问,只是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
月玦一身玄衣隐在夜中与墨同色,她只能听着他轻缓的脚步声辨认他的位置。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玄黑色的衣衫,在他开门出来的那一瞬,她只觉是见着了一个与月玦生的一模一样,风骨气质却完全不同的人。
拂面风带着湿气与竹幽气扑在脸上,前面月玦的脚步声止了。
秦楼安上前半步,站于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沙沙声响在耳畔,昏暗间前方似有黑浪汹涌,应该是到后院竹林了,就是不能确定这是在竹林的哪处地方。
月玦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竹林位于尚安寺中,但经过拜请无妄大师之事,这片竹林更像是独属于无妄大师的。而之前空见说无妄大师鲜少算在尚安寺中,那竹林应也不归尚安寺所有。
这是很奇怪的一点,无妄大师到底为何不将自己视为尚安寺僧人?
月玦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声说道:“我们要去的并不是竹林,而在竹林后面。”
竹园的后面?秦楼安皱了皱眉头,按照悟明所说竹园应该就是尚安寺最后面,也是最北边,现下月玦要带他去竹园的后面,定是他发现了什么。
可竹园的后面当真是想去就能去的吗?
秦楼安看着从黑影中缓缓走出来的十八个彪悍和尚,是白日里的十八罗汉。
虽然看不清月玦的脸面,但她还是抬眸朝他脸上看去,是灰溜溜的回去?是硬着头皮闯?还是苦苦哀求?今晚是他带她出来的,他总要有个主见才行。
当她转头看去之时,一阵裹挟雪莲雅气的劲风从她脸上袭过,扬起她额前垂下的碎发。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沉沉响起后,一晃黑影在她眼前停住,还未捋平的碎发又扬了扬。
“你——”
你是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吗?不想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了吗?
秦楼安如此想,却没有问出口。
看着眼前还未来得及摆好阵法便轰然倒去的十八罗汉,她抚下额发缓了缓心下惊愕,说是惊骇亦不为过。月玦竟将与谢容苦斗半天的十八罗汉一击制胜,只在晃眼之间。
“他们妨碍我与公主了。”
月玦云淡风轻解释着为何要对十八罗汉动手,未几才说了秦楼安想听的解释。
“白日里谢容破阵之时,我已发现此阵阵眼所在,只需轻轻一击便可破阵,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前提是,要足够快。”
快?她承认月玦适才确实是挺快。
“如果公主还是不相信,明日待他们醒来,我可以再来一次,让公主看个清楚。”
“不必了,谁要看你有多快?”
他们既然明日尚能醒来,月玦便是未下死手,且她可以确定,如此昏暗的夜,那十八人应是还未看清来者是谁,便被月玦制服了。
“如今碍事的已经被你解决掉了,你到底要带我去何处?又要做什么事?”
“公主到了便知道了。”
二人越过矮墙进入竹林,此时林中甚是泥泞,她觉得她脚上越来越重,应是沾了不少湿泥。咯的一声轻响自脚底传来,与之同来的是踩断了什么的感觉,秦楼安怔住。
像是竹子,又不像竹子,竹子有韧性,不至于如此干脆的折断。
秦楼安察觉到有一只手抓在她臂弯处,是她适才怔住之时兀然紧在她臂上的。
凭着感觉她朝月玦方向看去,现下月玦也站在原处,并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一直在一旁虚扶着她,适才见她突然停住才紧抓了她手臂,应是怕她出什么意外。
一开始她只当是自己踩了什么机关,毕竟这竹林被十八罗汉护卫的甚是严密,有机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喘了几息后,并没有遇到她想象中的流矢箭雨,她也没有像京机厂中一样突然陷落下去。
秦楼安抬脚继续向前走去,应该只是一段枯朽多年失了韧性的竹子罢。
她任由月玦的手抓在她臂弯上,这样她觉得安心一些。
可以感觉的到是竹林越来越稀疏,脚下的泥土越来越硬实,渐渐的她感觉像是走在甚是坚硬的石砖上,如大雄宝殿前的那种感觉。
眼前的景象让秦楼安惊住,月玦确实带她来了处荒废的小院落。先前他说起这个时,她还以为是他随口开的玩笑。
昏暗中,秦楼安只能依稀辨认这像是一处四合院,只是她与月玦所处的地方并没有房屋也没有围墙,四合院只剩三面。还残留着的三面也都是些断壁残垣,只能隐隐看见几角倒坍的屋脊。
这地方确如月玦所说,荒无人烟,只是这地方能做什么事?
看那残破的屋脊下,应是也不能待人了罢?
或许他叫她与他一起做的事只是看看这处破败的院落,并不是要在这破院子里做什么事?
毕竟这院子确实甚是奇怪,首先怪在悟明并未说尚安寺还有如此院落,再者便是这院落隐在高大茂密的竹林后面,像是刻意藏起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竹林后面还有一处院落的?”
“谢容看到的。”
“又是谢容?”秦楼安未出声的笑了笑,“他好像总能有什么奇遇,好的坏的都有。只是不知道这次他发现的这处小院落,是祸,还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