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上明月,秦楼安心悸后怕,又庆幸谢荀不曾对她痛下杀手,更痛恨自己适才软弱怯懦的心志,她怎么能甘愿就那么死掉?
定是因谢荀谢容是谢白鹤后人之事,让她脑子不清醒了。虽然一早也曾料到这最坏的结果,可当真相赤裸裸的被揭露,心中还是一时难以平静。
可不管怎样,她都不该不珍视自己这条命。
秦楼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龙图阁,九层的高阁中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亮,也听不到半点动静,师父应也已经脱身了吧。
想到谢荀所说他才是龙图阁的主人,且看他对阁中机关如此熟悉,这话倒是可信。可既如此,那么他说血灵芝不在阁中一言,应该也是真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佑德在骗她?
还是一开始佑德也被父皇骗过了?
正想着,远处有两队火光朝这边跑来,应该是金吾卫。若是被人看见她此时出现在这里,尽管她此行没有拿到血灵芝,也不好解释。
第一次偷入紫云宫盗窃血灵芝不成,她失望透顶,甚至还忍不住哭。这次没拿到,她虽失望,然却非透顶,更不会于事无益地哭。反而让她想救月玦的心变得坚如磐石,愈加想拿到血灵芝。
今晚拿不到,可以明天,可以后天。偷不行,还可以有其他办法,她一定不会让月觉就这样死。
金吾卫越来越近,秦楼安迅疾转身朝昭阳殿而去,她现在还不能出宫回府。
一来,她身上的伤需要好好包扎一下。二来,她不能任由龙图阁掌握在谢荀手里,她要尽快通知父皇将龙图阁彻查,可她不能就这样一副盗贼一样的打扮去见父皇。
昭阳殿偏殿中还留有她的衣服,秦楼安未惊动任何人,进入偏殿仔细包扎了伤口,换好衣服后便前往朝龙殿。
一路上,她在想要如何对父皇说,又要说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要不要告诉父皇现在的谢家乃是谢白鹤的后人?
如果她说了,相信天亮之前,谢府阖府上下便会被拿下。更甚者,父皇根本不需要问审,直接斩草除根将谢府上下尽数诛杀。
谢荀选择放她一马,她却要将他送上绝路吗?
秦楼安脚步渐渐缓下来,最后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成,心里同样进退维谷。
如果谢容因为她的告发而被父皇诛杀,月玦会不会恨她?还会不会对她好?
抬头对着明月,秦楼安沉沉长叹一息。
现在金吾卫已经发现有人夜闯龙图阁,父皇也会很快知道消息,到时必然会察查龙图阁。若是找到地下阁层中她适才掉落下去的墙室,必然就会知道谢白鹤与谢荀谢容的关系。
到时就算不用她揭发,谢家也一样在劫难逃。
可现在谢荀定也已知道被她认出来了,会不会连夜出走洛城?
秦楼安再次长叹,又深吸一口气。
夜里的寒灌进体内,她却不觉得冷,反倒在心口烧起一把熊熊烈火。
秦楼安迈开步子,毅然决然走向朝龙殿,不管她私下是谁,她首先是暻姳公主,是西风的公主。
半个时辰之后,银月残缺,天未破晓,尚在睡梦中的皇宫与洛城被铁骑铮铮声惊醒。
秦楼安站在远处,静静看着,看着金吾卫将谢府重重包围。
轰然一声震天巨响,沉重的府门被猛地撞开。
负责搜寻逮捕的金吾卫一拥而入,秦楼安一颗心跟着提起来。
尽管她已说服父皇不要妄动杀戮,然她担心父皇只明面上答应她,暗地里却让金吾卫见人就杀。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她走进府中,已有不少早起洒扫的小厮侍婢被控制聚集在庭里。看样子,这次父皇倒没有其他的暗中安排。
谢府占地宽阔,府中一院套一院,一园接一园,各式亭台楼阁更是不计其数,搜寻起来费时又费力,甚至不少金吾卫困在府中绕不出来。
待到天大亮之时,阖府上下才粗粗搜查一遍。
“公主,并没有找到谢荀谢容兄弟二人!”
负责率人搜查的金吾卫首领杨洪抱拳回道。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已想到了。
从父皇得知消息到派金吾卫前来,前前后后一个时辰,已足够谢荀回府带谢容以及云别岫逃走。
“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秦楼安不经意转头间看见不远处正有几个金吾卫,正搬抬着几只一人高的梅瓶,另有一队金吾卫搬抬着数只硕大的木箱子。
杨洪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回道:“回公主,除了要抓前朝余孽,皇上还下达了抄家的命令。如今谢府的所有东西,以及谢家的所有家业,都要收归国库。”
前朝余孽四个字落尽耳中,秦楼安黯然神伤。
上次她来谢府之时,谢荀还是她的谢兄,谢容亦是那个温暖少年,可转眼间...
秦楼安无力阖了目,父皇早就动了搜刮谢府的念头,现在逮着名正言顺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公主,现在谢荀谢容没抓到,那卑职便先将这府中的下人押回天牢,严加拷问之下,必定能从他们口里得知谢家兄弟二人的下落!”
秦楼安看向已被包围起来的谢家下人,粗略算一算也有二三百人之多。且听适才杨洪的意思,只怕是要动大刑,如此难免就会有伤及无辜。
“本宫...”
“若是找到谢家家主的话,这些无辜的下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押入天牢了呢?”
突然一道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闻言看去,只见谢荀不急不缓,从容踱步从府中出来。
看着他走到她身前站定,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秦楼安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狐眸。
“公主来了。”
谢荀像从前一般与她打招呼,话中甚至还有邀请之意,她实不明白眼前人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突然间又冒出来了。
“谢...谢家主。”
秦楼安惨然一笑,只怕是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