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暗室中静静沉睡等待苏醒的月玦,秦楼安目光变得柔和。缺玉见她眼中清波似是掺着月色星光,抬手拉了拉脖子里的葛布遮住压不下的唇角。
“他又是谁?”
见缺玉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秦楼安觉得告诉他也无妨,正好让他死心:“听说过雪衣锦扇仙人之姿的神机太子月觉吗?我喜欢的人便是他。”
秦楼安满面得意地睨着缺玉,却见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听说过他,也不过那般。”
哗啦一声,沉甸甸的金子砸在桌案上。
秦楼安愠目看着不好歹的缺玉,她已然没有任何耐心再与这个狂妄自大之徒继续纠缠下去。
他竟说月玦不过那般?
秦楼安站起身轻笑:“既然本宫一片好意你不肯接受,那你就到我父皇面前陈理力争吧。若你因执意娶我而丢了性命,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公主这就急着走了吗?”
缺玉站起身,绕过矮桌站到秦楼安身后。
“公主这么迫不及待地远离我,不愿嫁给我,难道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秦楼安转过身,眼神犀利地看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参加比试之前,便有长官交待我们,凡是与东景月琛太子比试之人,只能输不能赢,且说这是皇上的意思。看来皇上是有意将公主嫁给他。”
缺玉绕到她身前,微挑的眉梢竟带着一丝与他通身阴寒气质不服的兴味。
“公主是想嫁给他还是嫁给我?哪怕并非真的嫁给我。”
若并非真的,那便是假的…
秦楼安思忖着缺玉话中之意,突然她脑中似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
如今她父皇已然动了与东景联姻的心思,月琛亦不知为何竟然对素不相识她表现出好感关怀,若他二人彼此都有联姻之意,那就算月琛输掉比试亦不足以成为二人的妨碍。
可缺玉却是在三项比试中皆夺得头筹之人,按照事先约定可以名正言顺地择一公主为妻,而他选的人亦是她…
可他又如何争得过太子月琛?
“所以该在皇上面前陈理抗争的不是我,而是公主你。只要公主你执意要嫁给我,加之众与东景使臣军已皆知该有公主嫁给我,迫于舆势压力,即使是皇上亦不好乱点鸳鸯谱。”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楼安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缺玉是将他自己当作她拒绝嫁给月琛的借口。
可他适才这一番话所剖析出的见解,无处不透漏着心机与算计,这绝非一个如同中禁军士兵可以说出来的话,她与她父皇以及月琛之间的事,也绝非常人可以洞彻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样一个武功高强又城府深沉之人,是谁?
“公主赐我缺玉之名,那我便是缺玉。至于为何如此做,不过是不忍心看公主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远嫁他国而已,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对于他给的理由,秦楼安想反驳。
毕竟算起来月玦也是东景之人,难道在缺玉的眼里,月玦就不是他所谓的外人田了?
他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秦楼安虽然并不信服他适才的说法,可暂且不管他到底为了什么要替她挡掉月琛这个大麻烦,适才他所说的方法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此时在缺玉看来,秦楼安眉头紧锁,像是在冥思苦想着艰难深奥的问题。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焦灼地时而左顾,时而右盼,似是两边难以取舍。
“公主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公主,也不奢求你真的嫁我。我只是与公主逢场作戏,你只随便给我些好处就行,我并不介意。”
“可我介意。”
纠结了良久,秦楼安终于松了口气,眉峰轻缓地舒展开,双眼因坚定而变得愈加明亮。
虽然缺玉所说的办法可行,他亦不介意她并不是真的嫁他。可她自己心里却万分在意,她已然认定月玦,便再不归属于其他男子,哪怕是假的。
她想他也会介意。
如果有一条较为容易的捷径,但却会让她与他在心里生出龃龉隔阂,那她宁愿绕远而负重前行。
“多谢你的好意,然我并不想按你说的做。”
她父皇之所以想将她嫁给东景太子,无非是觉得她能给他换来利益与好处。她要让他知道,她要远比被当作一个和亲的工具要有用的多。
“我会有自己的办法,让我父皇打消将我嫁给月琛的念头。”秦楼安说完就绕过缺玉出了营帐。
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在明天的战术推演中胜过张世忠。
如果她赢了令一众将领都赢不了的张世忠,她父皇又怎会舍得让她远嫁东景?
又怎会放心将她送于他人?
望着秦楼安决绝而去的背影,缺玉终于忍不住绽开个无需克制的笑容,“真是个…傻瓜啊。”
秦楼安前脚刚走,早已隐藏在帐外的雪子耽后脚便跟进来。“她又如何是傻瓜?她既给你起名缺玉,只怕是知道你是你了,月玦。”
玦之一字,意为有缺之玉,是为缺玉。
“并不,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是个巧合。”
月玦力不能持,慵懒随意的歪在简陋的床榻上,“不过她能取名缺玉,倒亦是天意。”
雪子耽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道:“你为何能提前醒,至今我亦未查明原因。然你体内的毒尚未肃清却是不争之实,我劝你重新躺回暗室修养。”
“我知晓的,国师大人。”
月玦起了起身子,露出一张易容到面目全非的脸:“若非那晚你告知我皇上欲以比试为名将她指婚给月琛,我亦不会冒险出暗室。”
虽他在沉睡之中,然却意识清醒能听得到他人说话的声音,雪子耽每遇重要之事皆会告诉他。
自然,那晚某人要将他送去做最美貌的公公之类的话…他亦听得清清楚楚。
“我既应承你替你看劳她,自然会说到做到,你又何必强迫自己爬起来与月琛比武?”
“你若未受内伤,倒可险胜过他,然你如今重伤未愈,又不晓得克制祁雪山剑法的招式,与他对上并不见得能赢。”
月玦看了眼雪子耽,笑着叹了口气,倏而又板正了脸色,目光变得冷寒深浓。
“我亲手养起来的小狼崽,现在竟然胆敢觊觎我的人了,我自然要亲手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