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那趔趄的样子,显然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黄重真便朝他们耸耸肩膀摊摊手,给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憨厚的袁公亲卫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觉得自家巡抚大人像是在被重真欺负。
反而从满屋子的酒香,以及洒落在地的几个酒葫芦之中,可以看出,这个酒量不咋滴的巡抚大人,无非就是被灌醉了。
黄重真一把便将袁可立手中的大酒葫芦夺过来,甩给了这些时刻守护着他唯一师傅的亲卫们。
后者正浑身起着鸡皮疙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亲卫头子一把接过酒葫芦,凑在鼻端嗅了嗅:“哇塞!好酒啊!”
瞬间,他们便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涌回院内分喝美酒去了。
传阅着将葫中之酒分得一滴都不剩之后,这才又依着重真的吩咐,将正在厨房准备宵夜的袁阿福给唤了过来,侍候巡抚大人就寝。
袁阿福耳听着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倔强老爷,终于发出了数十年来都未曾听见过的愉快小呼噜声。
他便简直不要太开心,忘情地握着重真的手,激动地说道:“大蝗虫将军……啊不,大黄重真将军,困扰老爷多年的心疾,是否便已这样彻底治愈了?”
重真对于古人这种毫不避讳与同性牵手的行为,当真是既感怪异又觉无奈,这要是放在后世,不被误解成为那种关系才怪。
然而这在华夏古代,尤其是在文人墨客之中,却颇为寻常。
黄重真为了顾忌这个耿直老仆的自尊心,又不好意思将之甩脱。
便只好耐心解释道:“病根易除,痊愈却是没这么简单,尚需服用三个月的归脾汤,既可健脾又可养身,一举两得。”
“多谢小将军,多谢小将军。”
“不必客气,袁公一心为国,这一切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更遑论承蒙袁公不弃,已收我一介糙汉为徒。但我毕竟乃是袁帅麾下,迟早都是要回关宁去的。
不过在离去之前,我会将一应调理之法都详尽地写出来,最重要的还是明年三伏天的龙骨灸。连灸三年,必有极大功效。其实……”
袁阿福见重真欲言又止,便颇为担忧地追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老师的身子并不太难恢复,就是我不在的时日里,便要有劳您照顾好老师了。”
“哪里的话,照顾自家老爷还都是应该的。倒是……少爷您,距离建奴最近,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呀。”
“放心吧,关宁防线坚固无比,关宁军蒸蒸日上,此消彼长之下,以建奴当前不增反损的军力,是绝对无法一战而下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其实从个人身体的角度出发,远离官场的勾心斗角,放下登莱的细小琐事,确实是最佳的疗愈之法。
毕竟这许多年的殚精竭虑下来,袁可立的心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但大明不能没有袁公,登莱不能没有袁公,便连关宁都少不得袁公这一臂助。
因此,重真便没有将这其中的原因细细地说出来,免得被满眼都是自家老爷的袁阿福听到心里去,也会被正在酣睡的袁可立,收入潜意识当中。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重真已将袁可立与自己归为了一类人。
——理性与感性并存。
这样的人做事细致,思维缜密。
事无巨细,只要是分到手上,便会做得井井有条。
于是,便会形成一种隐性循环:做得越好,任务越多。
久而久之,便会心累,继而神疲,若不及时加以排遣调剂,迟早都是会心力不济的,从而大病一场的。
22世纪的那个黄重真,也就是性格开朗,所求甚淡,只是默默地在外负重前行,一边学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边多处几个红颜知己,以享受人生。
却是从不绞尽脑汁去靠近权利的旋涡,从而让自己被众多的条条框框所限制,身不由己,活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