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范文程他们这些汉臣……”小额真顿时语塞,却显然并不服。
杜鲁说道:“范文程这个所谓的读书先生,其实就是在明国混不下去了,才来我金国混饭吃博出位的。我们的两任大汗若非着实没有熟悉可靠明国的汉臣可用,又如何会将之举在如此高的一个位置呢?照我说啊,他还不如徐国师呢。”
“那先汗又为何要将国师下狱?大汗又不肯放了他呢?”小额真憨憨追问。
杜鲁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吾等八旗之中最为渺小的巴图鲁,得到军令只管往前冲就是了,想那么多作甚?就算想多了,你又能想得明白么?”
小额真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行了行了,再闲话下去关宁铁骑就该支援过来了。”
杜鲁摊摊手后又肃容说道:“趁着这段由族人拼杀出来的空隙,你我便杀他一个漂亮的旋风之战,往这辽西平原的深处探一探究竟吧。我倒是要看看,关宁军究竟在搞什么鬼,其侦察兵的封锁为何会如此之严,乃至于让来去如风的他们,坚守阵地如此之久。”
“喳。”小额真一声领命,便大声地命令手下整装待命。
杜鲁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率先策马往平原深处狂奔而去。
小额真带人紧紧相随,至于他们所谓的族人,尽皆抛于荒野之中,任由盘旋于天空的兀鹫俯冲而下,胡乱啄食。
野狼鬣狗也加入了进来,对着这些尚有余温的身子,胡乱撕咬。
从远处的高坡上的荒草丛里,旱濑般地钻出一个身影来。
仔细一看,竟是人类的模样。
出现之后,先探了探周边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也并没有一股脑儿地涌上来,而是几人放哨,几人执行,各司其职,配合默契。
他们没有战马,双腿却十分灵活,矫健地奔至这处修罗地狱般的战场,沉默地驱散那些喜食腐肉的飞禽走兽,抱起悍然赴死的伙伴躯体,便又隐没而去。
至于那些原始兽般强壮的身躯,则任由那些堪堪驱散了的禽兽再次聚拢过来,继续啃食。
唯有高坡上那几个放哨之人见了,双手合掌并于胸前,默默地念了一段咒语之后道:“要怪就怪你族的文明之中,仍旧缺少对于生命的敬畏吧。我族文明随比你组先进数百上千年,然而对于我们这些苦哈哈而言,在此之前其实也差不多是这番模样。一切的改变,都来自于那只大蝗虫。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才是我关宁的灵魂,而并非祖将所代表的祖氏将门,更非吴三桂那厮所代表的吴氏将门,袁帅是当之无愧的核心,但毕竟缺灵少魂,他所孜孜以求的军魂,其实早就悄然铸立起来了。”
历时十天,大凌河堡遗址便在重真等两千余关宁铁骑,以及风雨兼程而来,工期结束之后又急流勇退的辅兵们的支援之下,基本修建完毕了。
至少外围的最基本的防御工事,都已经十分完善了。
至于生活环境,黄重真倒是与祖大寿保持着一致意见,认为在建奴被完全地打压下去,乃至于如匈奴乌桓那样融于汉家之前。
关宁人于辽东的任何一片土地之上,哪怕是已被修筑得犹如铜墙铁壁般的关宁锦防线之内,所讲求的也只是生存而已,与生活这一奢侈的说法,尚且无缘。
其实关外的威胁一日不消除,哪怕是对于京畿为中心的北方诸省而言,都是犹如针芒在背的。
这是华夏民族自夏商周开始便达成的共识,却不知为何到了今天,大明朝堂上的大多数兖兖诸公,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袁崇焕仍为辽东巡抚之时,曾无数次让祖大寿带着黄重真讨论过这个话题。
但是很遗憾,那个时候乃至现在的黄重真都人微言轻,哪怕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惹来一身的麻烦。
因此他很有身为大头小兵的自觉,在达成一定的高度之前,从不妄议朝政。
这一高度,仍不包括于十日之前受封的副总兵。
他只是与周吉刘挺吴三桂等人一同,专心地扮演着蝉的角色,并默默地等待着螳螂的来临,然后奋起反抗,而不是如蝉那般丝毫未觉,坐以待毙。
杜鲁策马奔上了一处高坡,便远远看见了还算宽阔的大凌河,以及河对岸那座还算威武的堡寨。
杜鲁记得最后一次从这里路过的时候,那里还只是一片废墟,那个时候的他还特意对此投以了深深的一瞥,因此印象极其深刻。
可是现在,却毅然耸立着一座极具明国特征的土木结构的堡寨,在包括蔡家楼台那种楼台在内的所有城寨,都被摧毁了的辽西平原之上,显得那么突兀。
因此杜鲁一目之下,便将之收入了眼中,并且凭着丰富的经验,立刻便判断出,这座堡寨修筑而成的日期,不会超过十日。
紧随其后的小额真也看到了,便咋咋呼呼地鞭指前方道:“额真快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