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股寒冷,来自于可怕的小冰河时期。
这个时间段里,重真怎么可能去踩辽东这种就连袁崇焕,都被轰得外焦里嫩的雷区,也就吴三桂之流不知死活,在雷区之中跳舞还乐此不疲。
吴氏将门那不堪入目的吃相和舞姿,就连祖大寿的祖氏将门都自愧不如。
天气越来越冷了,重真在茅草庐的屋顶和墙壁添加了一层稻草,也盖上了周玉凰入宫拜访太后皇后之时,亲自翻新并且带来的被褥。
周玉凰不忍心二狗露天宿营的悲苦,便授令黄晓腻撵着它,将狗窝搬进了大哥的草庐里面,晚上气温低了,就在重真的小炕边上,盘身而卧。
二狗自小便被辽东的苦寒,锻炼出了一身的铜头铁骨,不过对于抱着小主人的女主人美意,还是表示可以接受的。
它“汪汪”地叫了两声,算是对黄晓腻的不耐烦。
小信王很喜欢二狗,哪怕是手脚都被厚厚地包裹着,微毛的头顶也戴着一顶小绒帽,看到二狗的第一反应还是手舞足蹈,并且一直持续到被张皇后抱住,大概男孩子对于软糯软糯的女孩子,都是好奇并且喜欢的吧,不分年龄。
小信王似乎也很给天启面子,或许是周玉凰教育得好,也可能是天启确实具有无形的帝王之威,总之经张皇后之手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小信王所有的活泼可爱调皮捣蛋,便都消失了,怔怔地看着这个大伯,不苟言笑,更不言不语。
“伯!伯!”天启没有做过父亲,却并不妨碍对于第一个最亲侄子的欢喜,使劲地逗弄着他,一点儿都没有显示出不耐烦。
许久之后,小信王才终于喜笑颜开,笑呵呵地去揪天启颌下的短胡须。
天启哈哈大笑,刘太后也象征性地拄着一根拐杖,在小宫女的微搀之下,顶着风雪笔直地走来,清冷了两百多年的养心小院,终于在这一天变得热闹了。
一大家子在炭火正旺的半封闭亭子里,围绕着小信王,相处融洽,其乐融融。
天启七年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大雪,终于在除夕这天飘然而下。
起初还是小雪花,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北风一吹,胡乱飞舞。
此情此景,正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院内的梅花,也都竞相绽放。凉亭热心,煮酒赏梅,人生快事。
小孩子总是对于过年小学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因为这更有过年的氛围。
大人们却眉头轻蹙,对于这从一开始就显得极不寻常的雪,显得颇为担忧。
儒生们照例开始吟诗作对了,对于大明而言,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份,于是很多儒生干脆连老家都没有回,与他们加班加点的各派官员一同,驻留京师。
面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却再没有人能吟诵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磅礴气势来。
也再没有人能够吟咏出“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夫唯不争”来。
这些佳作都与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同,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儒生们照例品酒赏梅,对于这大明天下的万物,进行评头论足。
皇宫里却只是忙着过年,就连魏忠贤这个忙碌了一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都把李永贞、刘若愚等人,从家里拉了回来,忙着给各座宫殿里的贵人拜年。
最紧要的,当然便是天启、刘太后,以及李康妃。
在重真看来,他似乎有种将宝压在这个光宗宠妃身上的冲动。
因为天启其实还是蛮听这个养母之话的,皇贵妃的那个职位,就是在李康妃的授意之下,由年少的天启踢着脚,去问光宗讨要的。
李康妃自诩隐蔽的频仍动作,天启与重真其实都一清二楚。
可今天是过年,便像大人们总是对于小孩子的过错,诸多包容那般。
准备了整整二十四个节气的腊梅们,也终于在人们无数次的期盼之中怒而开放了,黄的,白的,粉的,梅红的,很有种姹紫嫣红的春天气派。
那仰天怒放的生命,也很有种与苍天对峙,与寒流对抗的架势。
重真忽然就懂了,天启所期待的便是这种生命的本能气势,还有春日的期临。
“冬天到了,腊梅都开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是重真无意之中对他说过的话,张皇后觉得挺有哲理,便也经常引用,来勉励天启总是低沉的内心。
天启自己也经常吟诵那首——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环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这一天,贴身感受着小信王充满活力的生命气息,以及满院子怒而盛开的梅花,天启更是无数次发出了“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