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奇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王友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夜行衣,夹杂着花白色的头发挽起,面罩却不知何时摘下,露出他那颇显沧桑的神情,暴露在祁奇面前,双目紧紧看着他,嘴角不知为何微微上扬。
“意气风发少年时,刚直不见九曲心。”王友山缓步走上前,与满手鲜血的少年并肩,眺望着远方的落日,微微叹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如此绝艳的夕阳了。”
祁奇看了看远方,那一轮夕阳已经彻底没入远方天际,再不见半点轮廓,只有最有一点残光,如风中残烛般微弱地摇曳着。
这样的景色,可称不上美。
“日夜循环反复流转,每日都会有更加绝艳的夕阳,先生却为何独独爱这点残光?”祁奇忍不住问道。
“日月如轮回,不断地重现着它的美景…可是看夕阳的人,每日都是不同的。”王友山微微叹息,寂寥而沧桑:“我看过太多落日,可却看不到今日这般,落日更胜于晨曦,充满希望。”
“先生为何来此?”祁奇询问道——他实在无法理解王友山话语间无时不刻不存在的悲凉,如大漠黄沙之于风尘中的悲凉。
“为了天理。“王友山沉默许久后道。
祁奇默然不语。
“这天下太大,有太多的黑暗,太多的苟且,大到连天理都无法全然顾及。”王友山依旧望着远方:“而你我这样的人,却又太少,一腔热血,救不了太多的人。”
“人力终究有穷尽时,太多的事情,我们明明知道,却只能望洋兴叹,无能为力。”
祁奇依旧沉默着。
“你看!”王友山突然伸出手,遥遥指向一望无际的大河,河水滔滔,不知淘尽多少泥沙:“这条泰兰河,随着历史诞生在漠月大草原之上,随着时间流逝依旧奔腾,数千年岁月以来,它用自己的河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草原子民,无数的人因它而存活,无数的部族因它而延续,乃至于兴盛。无数草原上的子民,整座北境的子民,都尊称之为母亲河,奉之为神圣纯洁的母神,将生命的甘露洒满大地,日夜虔诚膜拜,数千年来未曾断绝。”
“可如今的泰兰河,这位神圣的母神,却为北境三大部族所瓜分,所占据,整座北境,无数子民的命脉,死死地扣在三大部族手中,生杀予夺,再不在自己掌握。长此以往,三大部族可以永恒昌盛,永不落幕,可北境的其他部族,却早晚要淹没在这大漠的风沙之中。”
“为什么,明明是共同的财产,到头来却理所应当地掌握在他人手中?这种压迫,这种因为地位阶级而存在的压迫,逼断了多少人的命运。”王友山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悲愤,充满了悲凉,充满力不从心的无奈。
在祁奇的眼中,他就仿佛是一位站在大地上的先驱者,望着逐渐走来的巨人,拼了命地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扛住巨人落下的脚步,为身后的人们寻求活路,最终却只能随着巨人跨过而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他拼了命想要保护的,到头来却一个都保护不了,飞蛾扑火,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