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灾起源于心,发乎于欲,盛于权柄,不因治世与否而有所改变。”赵令摇摇头:“当今王廷昏聩,世族把持国势,黎明百姓具为鱼肉,人灾现世,岂非理所应当?”
“你这位王廷特派的送命…钦差也有如此觉悟?”祁奇忍不住打趣:“你可是王廷的人,言多必失,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为我出身王廷,方知此间卑鄙,不可勘察,可惜以往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现实,若不是你,我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梦中。”赵令右臂挥舞一阵,取出一只左手插在伤口处,鼓捣一番后,朝祁奇作揖一拜:“多谢小兄弟,将我从昏聩之中惊醒。”
“你这左手可真多…”祁奇仔细盯着他的左臂看了一会,道:“此事过后,你打算何去何从?”
“我么?”赵令不假思索:“回到王都后,我便辞官,带着我的家人归隐,醉心农桑,不在游走于朝堂之中。”
“若是如此,你必死无疑!”祁奇急忙告诫他:“万万不可如此!”
“为何?”赵令愣了愣。
“你此次前来的任务,说是做钦差,其实就是来送死,若是活着回去,本就已经犯了王廷的颜面,大有苦头,若是再向他们辞官,那岂不是在向王廷表明,向那位王上表明,你已经看穿了他们与邪教之间的关系?”祁奇仔细解释道:“邪教显然是王上的一步隐秘而重要的棋路,你将它看出来,王上岂能容你?”
赵令思量了一下,想清其中凶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再度朝祁奇一拜:“多谢指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拿钱来就好了,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祁奇暗暗腹诽,笑面如花:“你我异性兄弟,何须多言?”
“还请小兄弟不吝赐教,在为我筹谋,我当如何行止”。赵令虚心请教道。
“这个…”祁奇仿佛是在思索,目光在赵令身上一阵乱动。
“我这无损五气功,本是王家所赐,不可外传,但如今王廷意欲置我于死地,我也不必与他们忠心,便送给小兄弟了。”赵令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破口大骂,表面却满脸春风:“小兄弟莫要嫌弃!”
祁奇眼睛一亮,急忙接了过去。
虽然在知道无损五气功的功效之后,他的欲望不再强烈,但若说兴趣,那还是有的,这无关于修行太多,只是纯粹的天性,喜欢有价值的宝贝。
如今这赵令如此上道,他当然得勉为其难了…
“既然如此,我便告知于你。”祁奇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此次你回去,不管王廷也没有发现你的察觉,一场磨难总是免不了的,与其王廷赐罪,不如主动告罪,自请牢狱,做出一副待罪之身,诚惶诚恐的模样,伪装掩饰,先骗过王廷。”
“然后呢?”赵令只觉得大有道理,继续请教。
“然后?当然是继续伪装了。”祁奇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不爽道:“正常人下了牢狱会想些什么?当然是自己的罪名大不大,会不会被流放,被抄家,被杀头了!你入狱之前,便要大把大把的花钱,找关系,请求同僚交好帮你打探消息,然后再负荆请罪,到你那位什么什么公子府门前嚎啕大哭,求他在王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看在你多年出生入死,兢兢业业的分上,留你一命。”
“下了大牢之后,便要装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看见衙役就点头哈腰,看见官员便讨好告饶,看见有人被抓走就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顺便悄咪咪写好遗书,要藏的严实,但要在恰当的时机被人发现,显得自然,遗书上写的什么,不需要我告诉你罢?”
赵令如醍醐灌顶,站立在山风猎猎之中,一时间不由得泪流满面。
“我在官场如此多年,时至今日,方才体会其中精要,多谢小兄弟了!”赵令一脸震撼:“小兄弟,你不入仕途,着实可惜,以你的智谋,以后绝对是个妥妥的狗官…权臣哪!”
“赵兄谬赞。”祁奇谦虚道:“小弟还小,好好读书方为正道,勾心斗角之事,非君子所为。”
赵令强忍呕吐的欲望,别过头去眺望远方,面容扭曲至极:“小兄弟谦虚了…”
“轰——”远方传来一声炸响,声音轰鸣响亮,在这土地上回荡不息。
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的哭喊声,哀嚎声,凄凄惨惨,令人闻之心颤。
“看在这南城区的旱魃灾劫,已经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赵令脸色肃穆:“你我二人虽是修行者,面对这种状况也只是杯水车薪,不知道小兄弟可有办法解救?”
“想要解救整座南城区…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祁奇摇摇头:“我知道这南城区中,有一处远古遗址,生来具有强大无边的力量守护,我们能做的,便是设法带领更多的南城区贫民,护送他们前往那处遗址了。”
“虽说那遗址不一定真的能护佑这些可怜的百姓,可这也是他们活命仅有的两大选择之一了。”
他说的遗址,自然是吴惜衣所说,罗嫣避难之所在。
“两大选择?还有一个选择是什么…”赵令话未说完,脸色便是一变:“看来形势,比起想象中的还要严峻许多,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啊…”
那第二个选择,便是邪教现身,也普渡众生之伟大形象,在灾祸之中解救受苦百姓,掠取信仰,换一种方式,压榨他们的生命了。
这种法子看似对这些没有希望的贫民而言,百利无一害,实则为祸大矣,关乎社稷,流毒深远,受苦的却是举国上下的黎明百姓了。
“不能让他们得逞,动手!”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双双消失在高耸山崖之上,没入下方,那无边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