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古学家、美术家眼中,莫高窟是文化瑰宝,是东方美术的集大成之地;在文物贩子、盗墓贼眼中,莫高窟是宝库,是“金山银海翡翠宫”,更是一个遍地黄金、唾手可得的好地方,只要来了,就能顺手牵羊;在外国专家、文化掮客眼中,莫高窟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缩影,看完莫高窟,就等于将中国这头“东方睡狮”深刻细致地了解了一遍。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十万个人眼中就有十万个莫高窟。
那么,在我眼中,莫高窟是什么?
我只能笼统说,它是我一生魂牵梦绕、无法解脱之地。我甚至觉得,我的根就在莫高窟,扎在它的历史最深处、奥秘最纠结处。
除了用生命去扞卫它,我无法做更多。
“龙先生,我听到了音乐声……不对,是那种……金甲天神出现之前的奇怪音乐声。在盘山公路上,正是先听到了音乐声,才看到那金甲天神——”说到一半,桨兰舟突然闭嘴,因为我们都看到了那传说中的“金甲天神”,不在别处,就在莫高窟的栏杆边上。
准确说,在每一层的栏杆边上都站着金甲天神。粗略计算,至少有百名之多。
那是绝对的“金甲天神”——以栏杆为参照物,其高度在两米五到三米之间,几乎是成年人身高的两倍。他们穿着金色的铠甲,戴着金色的头盔,下面踏着金色的及膝战靴。最显眼的是,他们背后插着各种颜色、各种数量、各种大小的旗帜,与地方戏台上的武将装扮近似。
他们是无声无息出现的,根本没有任何征兆。
我也听到了随风而来的音乐声,粗听不知其歌词,仔细分辨,才明白那是一种词义十分深奥、曲调直指人心的梵唱之声。
那些金甲天神站在栏杆后面,双臂或横抱,或下垂,或手按栏杆,或指向苍穹,动作不一而足。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桨兰舟低叫着。
我到莫高窟不下千次,在这停车场内逗留过千次,但遇见金甲天神却是第一次。
眼前这种诡异的情景让我如同坠入一场噩梦之中,但神志却又十分清醒,明明知道这不是梦。
我向停车场入口望去,如果那边的保安和收费人员也看到了金甲天神,只怕马上就要惊呼逃散,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不要慌,这只是……这只是……”我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
金甲天神存在了大约八分钟左右,但我却觉得这段时间有八小时那么长,每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神经的摧残煎熬。
作为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思想意识中,是不承认世间有“金甲天神”这种形象存在的,更何况是百余名奇人毫无理由地同时出现。
“召唤——一定是来自左丰收的蛊术或者道术召唤!”桨兰舟的声音僵直而惊怖。
直到金甲天神消失,我和桨兰舟才同时松了口气。
“左丰收比我们想象得更强大。”这是我做出的唯一结论。
“接下来怎么办?”桨兰舟问。
“我们上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回答。
我带着桨兰舟下车,在各种车子的掩护下,悄悄接近莫高窟北侧的维修脚手架。那些架子表面覆盖着蓝色的帆布,是每年定期维修时必然出现的工具之一。
其他画家不会注意到脚手架,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是洞窟里的壁画,不会多想与画画无关的事。
我们从脚手架向上,蹑手蹑脚地到达了莫高窟正面的二层。
梵唱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响亮。
从声音来源分析,就在112窟附近。
“你留在这里打掩护,我去看看。”我贴着桨兰舟的耳朵吩咐。
桨兰舟顺从地点头,无声地缩身,藏在帆布的褶皱后面。
我离开脚手架,先闪入了一个正在维修的洞窟中。
那洞窟门口摆着“施工中”的木制警示墩,稍往里一点,光线就变得极暗,藏下三五个人,不是问题。
“你们都先下去……我和……大魔手在这里……有话要谈……”左丰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心里暗自惊喜,大魔手还活着,至少能够在蛊术层面对抗左丰收,为我和桨兰舟减轻负担。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过后,洞窟深处静了下来,洞窟外面则出现了咳嗽声、交谈声。很显然,跟着左丰收过来的人已经远离112窟。
我探身出去,确定左右无人,便快速地接近112窟。
“左丰收,你的‘炼蛊师之矛’的确厉害,但凭着它,未必能刺穿‘金山银海翡翠宫’的屏障。蛊苗三十六寨毕竟只是南方的奇术小派系,这些屏障层数太多,每一个封印都是上古不传之秘。老实说吧,你根本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还是别再自欺欺人了。”这是大魔手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左丰收阴森森地冷笑起来。
我快步靠近,跃入距离112窟不到十步的一个狭窄洞窟中,谨慎地蹑伏,静听下文。
“大魔手,‘炼蛊师之矛’无坚不摧,我就不相信,这些封印能够挡住‘大虺之虫’的双口啮噬。唉,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你已经不是罗盘村的座上客,而是我左丰收的阶下囚。我留下你一条命,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而是因为在我打开‘金山银海翡翠宫’之时,必须有蛊苗三十六寨的人来见证,见证我左丰收才是史上第一炼蛊师……天下炼蛊师那么多,自己称王称霸的人不计其数,但谁能如我这样,独力炼成‘炼蛊师之矛’?我才是当之无愧的史上第一,哈哈哈哈……”左丰收狂笑起来。
忽然间,我感觉背后有一阵凉风袭来,一把寒气森森的利刃随即无声地压上了我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