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基于这种论调,我才会向着反弹琵琶的舞姬如此说。
她在壁上千年,左丰收毁灭112窟,她的牢房被打破,其囚禁命运也就到了尽头。
“到那里去,到那里去。”那个声音突然说。
“到那里去,赶快到那里去——”我的心声也呐喊起来。
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我心底激荡着。
我扶着石壁站起来,稍稍定了定神,缓步向前走,一直到了反弹琵琶图的前面。
恍惚之间,我看到舞姬的五根手指正在琴弦上曼妙地挥洒拂动着。
以我对音乐的认识,看得出她此刻弹的是一段音符密集、调式跳跃、节奏铿锵、音声激昂的曲子。
我听不到琵琶声,却能感觉到舞姬胸中亟待抒发的昂扬情绪。
“你要说什么?你要表达什么?”我看着她的脸,真的希望下一秒钟她能突然从壁画中复活,缓缓走下来,告诉我那个已经被保守了千年的敦煌天机。
“战争,她演奏的曲子一定是讲述了一场旷世之战……”我感受到,她虽然没有参与战争,但却对战争某一方的胜负极为关心,犹如南宋黄天荡一战中梁红玉擂鼓助阵一般。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战争早就过去,天下太平,盛世安稳,但她为战争弹奏的这一曲,却成了永恒的经典画面。只可惜,世人只知她是为了盛大宴席献艺,浑然不觉她心中系挂的到底是什么。
“这里将是终点,一个或者揭开秘密或者毁灭秘密的地方。既然这样,再流连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早做打算。大毁灭就要来了,赶紧行动吧。”那个声音说。
在这里,我似乎能够深刻体会到画中人难以言说的情怀。她在壁上,无言地供人观瞻了千年,丝毫动弹不得,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随着时间飞速流逝。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无限感伤地低语。
我的心声也随着我的情绪变化而低沉起来:“这时候,应该及时做个抉择,或战或避,或顺或逆,必须做决定,剩余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左丰收势大,“炼蛊师之矛”来势汹汹,无论我怎样抉择,都难免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黯然想到,如果此刻身在局外,拥有一支长枪,就能在高处远距离射杀左丰收,解决一切问题。
黄花会余党虽多,但却没有可用的将才,能够完成这种任务,白白地错过机会。
一战至今,狙击步枪的出现,让奇兵制胜有了无数的可能性。比起冷兵器时代的“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现代狙击手更胜一筹,可以在一瞬间扭转战局。
桨兰舟不是那种狙击手,她对大局的判断力虽强,却不能身兼数职,负起狙击手的重担来。
我凝视那舞姬太久,以至于思想恍惚,将发生在莫高窟的一系列战斗放在一边,全心全意地为对方筹谋。
实际上,壁画只是壁画,画中人不过是画家们根据思想深处的记忆描绘出来的,她能代表的,只是画家的思想。
我如果将某些遥远的片段可以加诸于她的身上,就有点牵强附会了。
“我会阻止一切不好的事发生,让你永远地留在这里,直到所有的秘密在该解开的时候自然显现答案。”我说。
明明知道画中人不会听见,我仍然郑重地右拳当胸,向她起誓。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缓步向外走。
左丰收站在洞窟外的栏杆边,背对着洞内。左右两边,十步之外,站着他那群荷枪实弹的从人。
见我出来,所有人都暗无声地举枪,向我瞄准。
这种情况下,左丰收一声令下,我就免不了横尸于地。
“把枪收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贵宾?”左丰收举起右手,依旧背对着我,轻轻摇了摇。
那些人立刻垂枪,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