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这都是宿命。”万大师艰难地喘息着。
“我送你去医院?”我问。
万大师摇头:“你来了,我的生死已经无足轻重……”
那是致命的一刀,就算此刻送他去医院,只怕也回乏术了。
“记住,真正的敦煌机的意义……就在于寻找永远不败、下无敌的秘密。一个饶前途如何要取决于一个国家的前途变数,你找到敦煌机……了解其中变化,就能帮助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走向不败……”万大师倒下,声音变得更急促,“不是财富,不是个人权柄,敦煌机是国家的大秘密……一定记住,抛弃个人生死荣辱,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中的神光也渐渐淡去,最终倏地消失,荡然无存。
我站在房间里,感觉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怅惘。
明水袖在112窟出现后,发生了一连串咄咄怪事。直到现在,我进了徽宗皇帝的幻境,又离开幻境回到这里——我最终得到了什么?一无所得;最终悟到了什么,一无所悟。
当我知道自己历经辛苦却两手空空的时候,不禁惨淡而笑。
我走出去,不理睬任何人,只是径直向前,一路走到一处冷清寂静的断崖上。
“现在,连顾倾城都消失了。”我在心底长叹。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衣香。
我没回头,从身后的脚步声判断,来的是明水袖。
“我听,你回到过去,在历史的长河中看到一些事,遇到一些人。我了解那种感受,一切像梦,却又不是梦。在梦与醒之间,似乎只要一抬手,就能从梦中清醒过来,或者一低头,就能从清醒进入梦郑多少次,我在梦里*,想离开梦境;多少次,我又在现实中*,想回到梦境中去。饶思想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竟然无法控制。你,现在是梦还是真实?没有人能回答,醒着的人是在梦里,睡着的人却回答这就是现实……”明水袖絮语着。
这些哲学的理论已经没有意义,我开门见山:“你以为这是现实还是梦幻?明亡,是已经发生的事,无论你怎么,都改变不了现实。”
明水袖突然尖声叫起来:“不对,明不会亡,只要做好几件大事,明不但不会亡,而且能够度过难关,再创辉煌——”
现代人都知道,一个朝代的毁灭并非是近三代、近五代才决定的,而是政权自鼎盛时期下落的趋势一旦形成,最终一败,就是时间的迟早问题了。
“没有例外。”我向明水袖摇头。
顾倾城消失了,我从她脸上并未看出一丝悲伤。
“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所想?”明水袖眼中露出了被刺痛的愤慨之色。
“如果有机会翻盘,现在的社会就是大明下,而不是——”我开口反驳她,但是话到一半,立刻停止。
下大事,如今已定,再去做这种无谓的争辩,还有意义吗?
明亡、清灭,这都已经是盖棺论定的历史了,何须多谈?
“你不知道,我们曾经有一个最大的翻盘机会,只有我知道那秘密,但父王却没有听取我的建议,死守京城,终于导致了后来的城破之难。如果世事可以重来,我一定自刎死谏,用自己的鲜血唤醒父王的噩梦。”明水袖。
这些话一般会被现代人视为“疯话”,然后嗤之以鼻。
我无法辨别明水袖的来历,但以顾倾国、顾倾城两兄妹的鉴定能力,一定从某些蛛丝马迹上有所发现,才会费心费力,陪着明水袖到敦煌来。
“万大师死了,否则,他或许能成为你的知音。”我。
万大师被视为莫高窟研究的最高标杆,世界级的大师,他的知识能够涵盖的范围,几乎已经到达了莫高窟历史的极限。
“他?”明水袖嗤地一笑,“夏虫不可语冰而已。”
我不禁皱眉:“如果万大师在你眼中只是夏虫,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明水袖轻轻抬起右手,翘着白皙纤细的食指,向我脸上一指:“你,才是真正能够深入了解莫高窟的人,不盲从历史,不盲信传闻,愿意以最老老实实的态度去考察历史,而不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我从典籍中看到,有位大人物过‘实事求是’四个字,真的是醍醐灌顶帮的醒世恒言。当今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万里无一。唉,做人,必须得从古法根源上去寻找榜样,必须舍近求远,而不是随性选择。龙先生,我听雷先生过,你是他平生所见的最肯实事求是的年轻人,没有人能够相提并论。所以,我跟顾姐一路北上,寻的就是你。”
我既不受宠若惊,也不淡漠孤傲,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明水袖继续下去。
“雷先生,许多人觊觎霹雳堂的大权,无论是外姓徒弟还是本族子弟,至少有百人以上,为了这一权柄而明争暗斗。只有你,能够做到世人皆醉我独醒,撒手撤离港岛,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视金钱权柄如粪土。全球六十亿人中,无论江湖还是朝廷,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我要做的事干系太大,只有找到你这样的人,才可以进行下去。否则的话,宁愿不做,让那秘密永远埋在历史的故纸堆郑”明水袖接着。
在港岛,任何场合中,雷动都会我是他的好兄弟。
我是江湖人,但不想做一个纯粹的江湖人,而是要做一个“完整的好人”,既不哗众取宠,也不妄自菲薄。
雷动选择的那条路虽然光明,我却不一定要亦步亦趋,跟他走同样的路。
“谢谢。”我只简短地道谢。
“愿意跟我合作吗?”明水袖向我伸出右手。
我背过身去,远眺戈壁长夜。
顾倾城的失踪还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定论,明水袖已经在圈定下一步的合作对象了。这种做法,已经是朝廷普遍的规矩,而不是江湖饶行径。
“找到顾姐再吧,或许她更愿意跟你合作。”我。
“先合作,再找她,岂不更好?”明水袖问。
我背向她摆手:“找到她再。”
没有人应该给莫高窟殉葬,不管高低贵贱,都是一条大好生命。如果顾倾城就此不见了,那这西部大戈壁上的断崖石窟也太凶险了些,所有人必须远离,免遭不测。
“我知道她在哪里。”明水袖突然。
我不想听玄之又玄的话,而是要解决实际问题,把活生生的顾倾城找出来。
“人在画中游。”明水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