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鸳鸯结中,我深刻体会到爱情对于人心的煎熬,有时候是爱而不得的痛苦,有时候是得而怕失的痛苦。只要接触到一个“爱”字,都会惹上无穷无尽的痛苦,毕生无法解脱。
这些绳结既然是藏地第一上师结下的,自然与他的复杂人生有关。他对爱情的理解超出凡人太多,后代心理学家多方解读,仍然觉得未能明白他的本『性』。
自古以来,鸳鸯就是和谐爱情的象征,但在上师手中,鸳鸯反而变成了一种不祥之鸟,过于炫耀爱情反而无法善终。我领会到,上师要说的意思是——“爱情犹如财富,得之者必须低调。”
在蝴蝶结中,我感觉上师的悲观之意更深。蝴蝶随草木生发、老去、干枯,只活一季,为短命夭寿之相。上师在这样一条重要的绳索上打出蝴蝶结,似乎是发出了某种严厉的警告。
我对绳结的探索告一段落,能够觉察到其中一些神秘内容,但始终无法有机地连缀起来,形成一段完整的情节。
当我睁开眼时,接触到的,仍然是日月娘淡然的目光。
“你早料到是这种结果?”我问。
日月娘点头:“对,我当时参悟这绳结时,也是如此。上师留下了太多精微的东西,越是向深处捉『摸』,越会陷入自身引发的歧路上去,根本无法洞彻其想法。”
“还有一个办法。”我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和日月娘都无法猜度上师的本心,就是因为我们的智慧都达不到上师的高度。可是,如果我们的智慧叠加起来,就能达成目的。
“我不是地王。”日月娘摇头。
地王为了支持我将智力发挥到极限,精力耗到油尽灯枯为止。日月娘这样说,是想置身事外,等待其它不用冒险的机会。
“好吧,好吧。”我有些失望,但无法指责对方。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虽然日月娘已经超脱红尘之外,却依然无法突破这种心理上的障碍。
“抱歉,我出去看看。”日月娘也感觉到拒绝我的言辞过于生硬,马上选择暂时离开,以缓和大厅内僵硬的气氛。
等到大厅里只剩我一个人,我就在那绳结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它出神。
如果没有人能解读绳结,上师的真知灼见大概就要永久湮没了。
那是最大的知识浪费,可我不是真正的救世主,被绳结上秘密挡住,无法再前进半步。
“难道这绳结讲述的是上师个人的一生吗?如果真是那样,绳结也不必解了,干脆跳过,去研究那些真正能影响社会进程、对人类有世界作用的宝贵项目。”我自言自语。
一阵轻风拂过,室内所有的绳索都缓缓旋转起来。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条绳索,当那些绳结缓缓转动时,我的思想一下子被触动——“所有绳结描述的是同一个人,一个具有轮回转世能力的大人物。转世之后,灵魂不变,但他所处的环境、自身『性』格、学习过程却大不相同,于是就会产生各种人生故事。转世者带有前世的记忆,直到最后一次转世时,打下一连串绳结,将这些故事都记录下来。要想完整地解读这条绳索上四十个绳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那位藏地第一上师重新活过来,亲口讲述绳结中藏着的那些故事……”
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我猜日月娘已经想尽了办法,只要是能想到的,一定力以赴地试过,直到试无可试,才无奈放弃。
“让上师的灵魂寄存在我的生命里,我就能用上师的眼睛去重新审度这些绳结,详尽地描述过去发生的那些故事了。”这就是我的解决之道。
普通人当然做不到灵魂的寄存,但根据记载,上师早在二十五岁之前就练成了天眼通、天耳通、天心通。所以,灵魂的迁移对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你真的愿意吗?”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问我。
我没有四处张望,因为我知道,那个声音就来自于绳索。
“如果可以解读绳结,我愿意。”我回答。
“好。”那声音说。
我看不到人影,但是明显地觉察到,有一个瘦削如竹竿的人从绳结中飘然而出,大步走近我。
“是你吗?”我睁大了眼睛,但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是我,希望你已经准备好解读绳结了。”他说。
我坚定地点头,任由那条看不见的影子靠近。
“你的解读完正确,只是不够深。当你对这个世界有足够认识的时候,才会有能力解读绳结的深层意义。要达到那种程度,至少要有五十年以上的深厚阅历。”那声音说。
“他”已经在我身体里面,发出的声音等于是我自己的咽喉发出的。
我回答他,就等于是自问自答。
“我能接受任何奇特言论,请指点我解读绳结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