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姿乍一听到素修的“冷言冷语”还不太理解,等到素修话语全部说完,她也有些同意素修说的话了——比起那些英雄,她们的死并不值得大书特书,她们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此死去,有个地方埋了,算是个好结局了,要知道正在与燕人交战的楚国将士们的姓名也是朝不保夕,而且死的比他们还要凄惨,无比锋利的刀峰会刺穿他们的胸膛,毫无人性的敌人不只要他们的性命那么简单——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所盯着的是将士们背后的广袤土地与手无寸铁的百姓。
郑源义将军苍白的面孔又浮现在玉姿的眼前了——她至今仍然清楚记得那晚在为郑将军检查伤口时,看到的郑将军身上的伤——满身都是,有些已经深入血肉,无法抹去了。
在为郑将军疗伤时,郑将军嘴里发出的不是因为痛苦而产生的呻吟,是一个个跟随他征战四方的兄弟的名字——有些人已经故去了,有些人再见的日子也遥遥无期。
玉姿抹抹眼泪,想要换上素修那样的“冷若冰霜”的面孔,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刚一抹完流下的眼泪,在眼眶中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为那些有过几面之缘的宫人,而是为郑将军。
素修轻轻拍着玉姿的手背,温柔地说出残忍的话,道:“你我虽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但未必不能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不过现在你我都要忍,踏上这片土地,就要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活着,暂时忘记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慢慢融入他们,变得和他们一样,再寻找时机将他们一一清算。”
玉姿听到素修的声音逐渐放低,回话的时候也更加小心,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如此轻易地表现出喜怒哀乐——公主,不,娘娘说得对,来到这儿,我们便是燕人了,不然咱们又能怎么办呢,咱们有没有那个力气和郑将军他们一样提起双锏,或是拿起大刀上阵杀敌,咱们什么都做不了——”
素修道:“现在做不到,并不能说明以后做不到,做不到不要紧,尽力便是,最怕连尽力都做不到,连尽力的心都没有了——太平久了,突然又有了这样棘手的战事,男人们没有人想打仗,女人们也没人有赏花听曲的闲心了,还不知道多难熬呢。
咱们离了那战事四起的故地,到了这升平安稳的世间,一路上的坎坷不是最可怕的敌人,我们自己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人忘了本心,就很难做人了,人受了蛊惑,也很难保持本心了,我每每都说不会忘记,势必达成,但很怕不能坚持下去,有时都存了一死的心。”
上一刻还很坚强的素修也落下了眼泪,她这一哭倒是激起了玉姿的“热情”,玉姿也流着泪,道:“娘娘本不是皇室,是陛下不愿意将亲生女儿作为和亲公主,才封了你为和亲公主,可娘娘你名为公主,又享受过哪些公主的待遇呢?打小被关在承恩楼,连亲生的姐姐哥哥都难以见上一面,陛下见到娘娘说的最多的就是楚国如何艰难,你要如何做才能保住楚国的一线生机,可陛下从未想过娘娘你的感受,娘娘将来过得如何,结局如何都不在陛下的思考范畴内——
娘娘你即使不去履行与陛下的承诺,也不会背上骂名的——娘娘你本身就是受害较多的一人——如果娘娘不是和亲公主,娘娘便不会来到这儿,受尽千般折磨,万种痛楚了。
奴婢的母亲与父亲都在宫内担任职务,奴婢是在大安宫里长大的,见证了大楚的繁华与衰退,奴婢心里焦急却无能为力——此生不幸,身为女子,不能提三尺剑平定天下祸患,便立志想着当一名医者,医不好国家,我也可以医治天下百姓,让他们远离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