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趴跪在素修的床前,泣不成声,道:“公主早已经知道了——奴婢却不知道——公主为何没有驱逐奴婢?”紫鸢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自小在楚宫长大,知道楚人对燕人的刻骨仇恨,平日里若是有人说燕人的一丁点好,就会被人认为是心向燕国的奸细,众人皆欲除之后快。素修他们自然不能免俗,一直和素修等人同行的紫鸢为了不让人认出她的身份,极力隐藏,到了燕国后,紫鸢想着可能是由于自己十几年没有回来,太过感慨,被素修看出了破绽,但素修看破不说出来,却是出乎紫鸢的意料。
素修眼中亦闪烁着眼泪,道:“紫鸢你虽是燕人,但也是一直以来侍奉我的,我们朝夕相处,各自的性情都是知道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不担心——我没有说出来,也是希望你能多留一段日子,你的身份挑明了之后,只怕是不能留在我身边了,訾尘整日里都要跟着你,若是你走了,訾尘不知道还要如何哭闹呢——我也会很想念你的——紫鸢,这一路,多谢你;这许多年来,多亏了你。”
紫鸢摇摇头,哭道:“公主不要如此说,奴婢受不起——奴婢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反倒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公主,伤害了大家,也伤害了——”
“许多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你说的错事,不是你一个人做的,你都没有选择与决定的余地,更不算在你的头上了——说到底,你我都是一样可怜的人罢了,任人摆布,毫无办法——”素修伤感道。
玉姿却不能接受这一切,整日朝夕相处的紫鸢竟然是燕人,还是一个出卖他们的坏人——玉姿心绪如麻,不能自理,听完素修的话,更觉得满腔愤怒,认为素修也是糊涂了,还为紫鸢开脱,说了这许多好话,真是愧对楚国无辜枉死的众多亡魂。
玉姿气势汹汹,疾步上前,厉声问道:“你在我们之间这么多年,我们有什么话都给你说了,你是不是都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在冷宫里的燕后了?还有陛下几次怀疑宫内有奸细,多次排查,你都躲了过去,连累了许多宫人无辜而死,在那之后没多久,两国交战,长安城里每做什么决策,前方的燕人一定清清楚楚,这是否也是你的功劳?”
紫鸢不再分辨,道:“是——”
玉姿怒不可遏,若不是众人都在,她真的要挥拳去打紫鸢的脸了——这样的人太可恨,伪装成楚人,一直在楚人中间生活,模样与起居都和真正的楚人无异,取得了楚人的信任之后,便开始实现他们的阴谋——接连撕下伪善的面具,在楚人还未转神之际,疯狂地屠灭楚人,实在是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你的身上背负了多少人命,你知道吗?因为你的泄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你竟然还有脸跪在这里说对不起——你应该去九泉之下说与那些因为你们的兵锋无辜惨死的百姓,看看他们会不会原谅你!紫鸢,你真是有一颗好狠的心,好恶毒的心!平日里装成一副与世无争,低调善良的模样,暗地里却做出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面上竟然一直毫无波澜,像没事人一样——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老天真是不公平,竟然教你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以后还会活得更好,老天不开眼竟到了如此地步!如此扬恶去善,让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玉姿边说边流泪,说到最后,声音嘶哑,不能自已,也一下倒在了地上,伏地痛哭。
玉姿的一席话,引得素修、灵犀、武思远几人连连摇头叹气,眼里都有了水意,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些年来燕人带给楚人的伤害——单单是每次战后的屠城,就很让人毛骨悚然了,燕人最可怕的还在于永无止境的狼子野心,燕人攻城略地之后,屠杀随之而来,接着便是疯狂的改造,试图将楚人所有的痕迹全部磨灭,还大肆修改文书文献,逼迫当地百姓去发易服,改说燕国官话,制造出燕人很久之前就是这片土地主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