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亓/span“本座两百年前的确是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东篱小筑,可如今天山已崩,东篱小筑被天山压塌,不复存在,有何必纠结那道命令。”
君河道:“那弟子现在便率领众人去东篱小筑搜寻。”
剑主羽似欲应允,嘴唇嗫喏了许久,却还是说道:“本座亲自去吧?你们……都不必跟上来。”
说完,剑主羽掠身而起,足踏剑罡,无声地消失在了半飘半燃的柳絮里。
君河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那名弟子可以离开,手臂刚刚抬起,这是丛林小道里窜出一个人影,轻声地唤道:“大师兄?”
君河疑惑转身,来者却是中幽太子嬴袖。
君河见礼道:“少主。”
在太阳神辉的映衬下,他神采熠熠,面上带着几分惊喜与不可置信:“父亲他在两百年前就曾下过禁令,不允许外人私入擅闯东篱小筑了吗?”
君河垂首道:“确有此事,不假。”
“果然……”嬴袖面上的惊喜之意更甚,两只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两百年间父亲只是面上待我冷淡,其实内心一刻也未曾将我放下过,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特意下令,将东篱小筑看得如此重视了。”
君河怔了一下,一时之间沉默无言,可若是细细观察,却是能够发现他眼底的无奈与怜悯。
自说自话的嬴袖忽然脸色一沉,神情厌恶:“我就说那小子他怎么可能会是……原来竟是一只低贱的尸魔,早有预谋,他对我天玺剑宗的内部之事倒是了如指掌,竟敢藏进本太子幼年的居所之地中,难怪父亲如此生气,大师兄,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去东篱小筑走一趟,本太子想亲眼看见他是如何在太阳神辉之下尸骨不存的!”
嬴袖心中对百里安已是恨极,若是错过这精彩一幕,这必然会成为他此生之中最大的遗憾。
君河皱起眉头,严肃道:“少主,宗主说了,他一个人前往即刻,您莫要……”
嬴袖打断道:“大师兄,我是东篱小筑的主人,旁人近身不得,我可不一样,那尸魔狡诈多端,我担心父亲他过于刚正,难免叫那鼠辈投机取巧逃脱了去可就不好,若是有大师兄在暗中坐镇,也能够防患于未然不是?”
“但是……”
“没有什么好但是的,本太子回自己的家,父亲他不会怪罪下来的。”不给君河迟疑的机会,嬴袖固执己见,知晓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后,在君河面前态度也不由变得强硬了起来。
君河无奈一笑:“那好吧……”
山之高,天之遥,带起的风极大。
一阵猎猎风响后,剑主羽剑袍舞动,黑发飘摇地降临在了东篱小筑的竹门以外。
他目光大震,整个人雷劈一般僵立在了门外不动了!
西北群山,皆在天山剑冢崩塌之下毁于一旦,化为一片废墟。
唯有此间东篱小筑一草一木,亦如当年。
竹篱茅舍,松柏群吟,藤萝翳景,半景幽雅,风生竹院的门前两盏雕花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荡,将他眼底里映着的女子身影摇碎了,满地斑斓。
庭院中,青翠竹叶细密如雨,白云青黛,孤鸿远去,万籁嘈杂中,剑主羽空白的脑海里只有那道层层叠叠苍郁的小竹林中凭风而立的清瘦人影。
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在小筑四围游而不散。
在那样恐怖不可挽回的崩山之势下,剑主羽都尚未能够顾及得到的东篱小筑,此刻竟不毁分毫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与惨败群山,格格不入的安宁,清净。
一场遇见,百年缘份,只为青黛,恍若隔世,刻入眉眼。
她着了一身黛色蝶纹对襟青莲压花的罗裙,穿着并不华贵,一点也不像是皇朝女帝,却十分美丽。
她倚立在一尾青竹前手执横笛,目光静静地透过书窗,看着空荡荡灰尘浮游的屋中世界。
艳丽的赤阳,如浓烈彩墨,如波涛怒海,穿过竹林细叶投在她苍白美丽的面容间却也只剩下闪烁微残的光斑。
剑主羽喉咙哽了几哽,手指僵冷,不自觉地抬步想要进入东篱小筑。
嗤!
衣摆被割裂的声音陡然打断了他沉乱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将他从泥潭的久远回忆中拉近了现实中来。
剑主羽低头看着自己小腿间慢慢洇出的血迹,以及脚下虚虚飘飞的惨白符纸小人,一盆冷水仿佛从头淋到了脚,他热切激动冒汗的掌心被风一点点地吹得冷却。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脚,漆黑的眼睛恢复了明亮与锐利,直直看向庭院中的女人:“两百年未见,脾气倒是见长。”
嬴姬仿佛眼底从未有过他这个人一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于他,只是自顾自地在庭院中停停走走,时而用手指轻轻点着木窗前的竹制风铃。
又像孩子般四处瞧瞧看看,偶尔间在青竹磐石下的翻角出发现了小人涂鸦。
她极深漆黑死寂底色的眼瞳里罕见地多了几分颤抖与亮光,然后她伸手将那三个小人涂鸦碾碎了一个成粉末,只剩下两个相依相靠一大一小的小人。
她苍白美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缕淡淡的笑意来,仿佛寻到了什么宝藏,将那磐石削成石板,小心翼翼地藏进胸口衣衫中。
因为起伏的情绪,剑主羽胸膛也随之重重起伏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寒声道:“嬴姬,你若想发疯,回到你的中幽疯去,本座没功夫陪你胡闹!”
阳光无声地透过他们之间的篱墙,山涧流水潺潺,一时间十分安静。
她终于缓缓抬起鸦翎般墨黑眉目,一双毫无生气的深瞳幽幽瞧来,未着绛胭的苍白薄唇冷冷轻掀:“滚。”
万千青竹低低弯压,阴风卷地而起,凭空燃起一团团诡蓝色的火焰,卷烧而起。
九幽冥火!
剑主羽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不得不咬破手指,架起剑势领域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