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逍当年有二境修为,虎娃曾出手帮他调治身体中留下的暗伤,他一辈子都留在村中劳作,年近百岁无疾而终。薇薇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嫁给灵宝尤其是搬到巴都城后,过的当然都是舒适日子,却在三年前病故,年纪刚到四旬,不算长寿但在这个年代也不算夭寿。
其实灵宝亦有二十多年未回白溪村了,他的样子也变了不少,若不做自我介绍,村中恐已没什么人能一眼认出他来。此刻听虎娃提及往事,当年在此地操练村民斩杀流寇,大胜之后又娶了薇薇的经历,恍如昨日。
虎娃又说道:“灵宝,你到树顶上去看看今日之白溪村,不知有何感触?”
灵宝飞身上了树冠,默默放眼四望,忽如福至心灵,就站在枝叶间朝树下的师尊跪拜,然后就在树冠中端坐,进入了定境。猪三闲纳闷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虎娃:“他已堪入梦生之境,你我不必打扰。为师也只能顺势点化,能否突破大成修为,就看他的机缘了。”
灵宝是虎娃的座下大弟子,此次虎娃召众传人相聚,灵宝却发现自己的修为不足一提,黄鹤这位上古仙家就不说了,人家毕竟是带着修为投师的,可是连小妖叽咕竟然都突破了大成修为,而他已困在五境九转圆满多年,却迟迟不得更进一步。
灵宝是巴国的镇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可是在同门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感觉不仅既尴尬又黯然,同时还有些心焦。虎娃当然清楚弟子的心思,也明白灵宝越这么想越是难以堪破,反而会形成心障,所以才把他叫到白溪村待了半年,今日又来点化一番。
像这种事情,师尊也没有办法保证弟子一定能突破大成修为,只能随缘点化。
灵宝也年近五旬了,他的根基不错,如今精气神仍在巅峰状态,但若再过几年迟迟不得堪破大成修为,恐也很难再有机缘了,不是人人都有山爷或水婆婆那等好运。但虎娃也着急不得,在这水漫巴原多年之后,才找到了最好的机会。
猪三闲望着树冠,不无羡慕道:“师尊有手段点化他人堪入梦生之境吗?”
虎娃点头道:“只要修为已至五境九转圆满,我总有手段让其堪入梦生之境,但这未必是好事。若机缘未至、心境未破,恐沉迷于梦生之境永不得脱。”
猪三闲:“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是自行堪入吧,就不必师尊帮忙了。”他的修为境界和灵宝一样,如今也是五境九转圆满。
虎娃微微一笑:“灵宝也是自行堪入梦生之境的,他方才忽有所触,随即入定闭关,为师且留在这里为他护法。……三闲,你在这里也有大半年了,有没有回山膏族的村寨看看?”
猪三闲:“我和灵宝大师兄不同,这些年有空经常回村寨的,最近大部分时间也住在村寨里。山膏族的村寨虽不受洪水影响,但这些年持续多雨潮湿,我那些族人也时常生病,我还给他们治病呢。”
说到这里,猪三闲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事,一拍脑门道:“若大师兄一时半会没有堪破大成修为,师尊还得在这里待一阵子,我能不能带个人来见您?这也是那小崽子的福气!”
虎娃:“小崽子?好啊,你现在就把他带来吧。”
猪三闲闻言便纵身跳到了墙外,身形在月光下化为一阵黑风出了村子,越过白溪后,应是前往深山中的山膏族村寨了。不到一个时辰,猪三闲就回来了,手中还抱着个孩子。这孩子长得肥头大耳,又黑又胖,乍看就像一只小猪崽。
孩子当然不是真的猪崽,而是个山膏族人的幼儿。猪三闲的修为不错,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将孩子一路抱得很稳,还以法力小心护持,使之不为夜晚的凉风所惊。小崽子还在熟睡中呢,下意识地吮着右手的大拇指。
虎娃笑道:“这是你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
猪三闲呵呵笑道:“师尊的眼力真好,一眼就看出他是我儿子!这小崽子刚出生时太瘦弱,我都怕养不活,现在看还算壮实,名叫猪八两。”
虎娃:“难怪你经常回村寨呢,巴原上那么多美女,你都看不上吗?”
猪三闲:“我从小在山膏族村寨中长大,族人们皆认为肥头******才是美,更重要的是能生孩子呀!”猪三闲是妖族出身,妖族并非妖修,他们其实也是人,祖先为化境妖王,还保留了祖先原身的原的特征,但无法与外族通婚繁衍后代。
虎娃打趣道:“非得肥头******才更美吗?”
猪三闲讪讪道:“那倒未必。”
虎娃点了点头,指着睡梦中的小猪八两,意味深长道:“嗯,你儿子将来就未必会这么认为。”
猪三闲:“今日他能让师尊您看一眼,也是他的福气。将来他若修行有成,也请师尊再赐福缘。”
虎娃:“你想要我赐他什么福缘?”
猪三闲:“师尊能不能赐他一件神器?我记得当年与师尊第一次见面,就被师尊用一根神器长棍狠狠抽了一顿,印象深刻,很是羡慕啊。”
虎娃又笑道:“好,我答应你。将来他若修行有成,凭今日之缘,我将专门为他打造一件神器。”说着话,伸手摸了摸猪八两的脑门。而猪八两用拱了拱虎娃的手心,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猪三闲又将孩子送回了村寨再返回,这大半夜的,往深山里来回跑了两趟,倒也是脸不红、气不喘、来去如风。到了天明时分,当朝阳照在树冠上时,灵宝终于睁开眼睛飘然落地,其生机神气仿佛与昨夜已有不同,却形容不清区别在哪里,两鬓也添了几许霜丝。
灵宝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向虎娃俯身下拜。虎娃笑道:“你入定境多年,终得堪破,恭喜你突破大成修为。”
猪三闲也在一旁道:“恭喜大师兄!”
……
崇伯鲧在太行山上望水。如今的洪水,已不是从远方的西荒高原滚滚而下,但持续的多雨,各地每年都会有山洪爆发。山洪是就近从高处涌下来的,总会威胁到那些已迁移到高处而居的民众,筑堤屯田应对山洪,也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
太行山上的只是崇伯鲧的九具形神分身之一,他的原身则在东祝城外的羽山上,远望着汪洋。江河西来,最终皆东入汪洋,却因为这场大洪水改变了地形地貌,很多平原低洼地带将留下永久的湖泽,偏偏天时多雨,那些迁居到高处的民众亦不得安宁。
潮湿多雨的天气带来的不仅是洪灾,在冬季会让体弱者受寒染病,在夏季更容易导致瘟疫流行。万民承受了多年的苦难,多年治水无功的崇伯鲧也承受了天下民怨。
崇伯鲧当初在巴原上一抬手便有万人丧命,内情却不为人知;但是近九年来,因为洪水的原故,直接或间接丧生的人不可计数,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亲眷心中又怎能没有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