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小哲’，让袁哲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背对着大门，此时却是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沐瑶抬眸看去，见母亲站在大门口一时也忘了进来，连忙开口说道：“妈，小舅来了。”

袁洁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见到袁哲的背影她还有一点不确定，如今听了沐瑶的话，连忙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抓住袁哲的手，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小哲，真的是你！”

袁哲感受到姐姐握着自己的手，用力抿了抿唇，姐姐小的时候也会握着自己的手，可那时候的姐姐，皮肤跟豆腐一样，他最喜欢抓姐姐的手蹭自己的脸了，可是如今，那双温柔的双手依旧温柔，可是触感却是那般的粗糙，不用看，他也知道姐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一双满是老茧的双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莫名的辛酸和无限的懊悔涌上心头，袁哲低着头不敢看袁洁的脸，任由袁洁抓着自己的手，眼中酸涩，那泪水似是不受控制般的流了出来。

看到袁哲颤抖的肩膀，沐瑶知道这个男人哭了，在面对十几年未曾再见一面的姐姐，他竟哭的像个孩子。

袁洁也跟着哭，她个子不高，却将低头抽泣的弟弟紧紧抱住，姐弟俩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流着泪。

母亲留给沐瑶的印象一直是乐观的，幸福的，她从没见过哭的如此令人心疼的母亲，心下某个地方被深深的触痛了，莫名的感觉到酸涩，她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后背，柔声道：“妈，小舅，你们俩别哭了，先进屋吧。”

沐瑶此时竟也觉得词穷了，这副场景，似乎她说什么都会显得无力，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个人好好聊一聊，而沐瑶的心思缜密，看到自己母亲见到小舅的反应，又联想到小舅之前的表情，只怕是母亲并没有任何事责怪小舅，而是小舅自己认为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对母亲有愧。

“姐，我没脸见你啊！”

袁哲突然情绪崩溃，流着泪大哭出声，整个身子向下滑去，似是要给袁洁跪下。

袁洁连忙架住袁哲，哭着开口说道：“小哲，你这是干啥啊，姐没有怪你，真的没怪你，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沐瑶连忙上去帮着母亲把舅舅扶了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办法开口，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小舅，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袁洁跟着点头，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小哲，进屋吧。”

袁哲只是摇着头，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不停的流，半晌才似缓过劲儿来，终于抬头看了袁洁一眼。

“姐，我对不起你和姐夫，我不是人啊。”

说着又大声的哭了起来。

“袁哲！”袁洁忍不住的大声的喝道，此时却是声泪俱下的开口：“姐说了没有怪你，你这是干啥啊，事情过去这么些年了，姐早就走出来了，姐不想你永远活在自责里啊，你是我弟弟，是亲弟弟啊！”

“可我做不到啊！”袁哲双手抓上自己的头发，情绪越来越激动，颤抖着开口说道：“我真的做不到，我忘不掉瑶瑶的样子，我做梦总能梦见她笑，梦见她叫我舅舅，如果不是我偷着把瑶瑶带出去，她也不会丢，她现在说不定已经长大了！”

“不！小哲，不是你的错，姐从来就没有说过是你的错！”袁洁的声音也猛地提高了。

大女儿的失踪是她一辈子最大的痛，十多年了她才将这份悲伤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如今袁哲的话又将伤口扒开，那刻苦铭心般的痛楚再一次袭来，可她却依旧安慰着袁哲：“别再活在过去了小哲，我知道是爸妈逼你带走瑶瑶，想要逼我回家，一切我都知道，可是这条路是姐自己选的，所以姐不会去责怪任何人，瑶瑶的失踪是个意外，我知道所有人都不想的，你放过自己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袁洁用力的掰过袁哲的头，逼着他和自己对视，才又开口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弟弟，姐不会因为任何事而离开你的！”

袁哲的身子僵住了，可是眼泪却还是在流，她看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虽然她黑了，老了，有皱纹了，可是那五官依然可以和儿时给她快乐幸福的姐姐重叠上，十几年他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里，却没想到，她竟未曾责怪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