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乐真人几步走近,将手中酒壶随意一扔,正好砸在趴伏于地的异兽柔软的毛皮上。那看上去凶悍的异兽也十分乖觉,竟翻了个身,用四肢抱着,把酒壶埋进雪白的腹部,好生护住。
陆折衣面色平静,微一颔首道:“行乐道友。”
玄色衣衫的修士眉眼带着笑意,身上有着浓重的酒香,像是赴宴而来,他微微一抬广袖,声音清朗:“不过两名筑基弟子,何须巫情道友如此动怒。”
黑发剑修睫羽低垂,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两名修士身上,冰冷的像是山巅峰永不融的寒雪,仿佛不会为外物动摇一分。
比起生性淡泊却有血有肉的修真之人,他更如同锋利而危险的长剑,而手握长剑之人,也注定被其所伤。
行乐的笑容似乎更加热烈了一些。
因御兽峰大师兄在此,两名筑基弟子原本壮了些胆气,但被巫情真人那冰凉凉一瞟,立马虚下声势,哪怕双膝酸软痛楚,也不敢有一分异动。
“我并无动怒。”
半晌,黑发剑修如此道,像是轻描淡写地拂去了一朵落花般,雅致极了。
嘉洛、池莲两人:“……”
“那便好。”行乐让两名筑基弟子先行起来,一双明亮的像是灼烧着火焰的眸子锁定了陆折衣,又微微一偏,落在了陆折衣与诡明相牵的手上。
两只漂亮修长的手,紧紧相缠着,不知为何,便看出了些许色气。
巫情真人身旁的那位黑发少年,外貌生得很精致,却有一双异瞳。诡异的白瞳与精致样貌拼接在一起,像是能刺痛饶眼珠,连心底都渗出阴暗的血——
这样的怪物被人叫做妖孽,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但行乐真人却不怕他,这少年再诡谲,也不过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远远不到让金丹期真人畏惧的地步。
于是行乐声音微沉,像是带着一分好奇:“巫情道友,这是你的弟子么?”
黑发剑修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是。”
淡粉色的指尖被诡明捏得发白,白瞳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望向了陆折衣。
隐约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在眼前划分开来。
“我料也是如此。”被否决了提问,行乐真人似乎一点不恼,反倒显得有些高心模样。
猩红的舌舔过唇瓣,隐秘的动作并未被人发觉,行乐笑起来,满是愉悦:“我若是巫情真人,也是这辈子不敢收徒的。要不然弑师血案再行一次,岂不是重蹈覆辙——”
嘉洛和池莲睁大了眼睛:“!”
任他们如何想象,也料不到那个一向温和爽朗的师兄,会出这样尖锐的话。
凌冽的风声。
诛魔剑出鞘!
带着寒气的侧锋,抵在行乐的颈间,只要再往里面深上一分,便可想象出温热血液布满剑刃的场景。
那一招起手式实在太漂亮了,干脆利落,没有一分累赘的漂亮,明明是最简单的剑式,却因为下手迅疾、剑心坚定而破无可破。
于是就连行乐真人,也没有把握能完全躲开陆折衣的剑。
若不是黑发剑修及时停下手来,现在的行乐真人,就该是捧着自己断掉半截的脖子,气息奄奄寻往药石峰的模样。
哪怕出手如此狠厉,黑发剑修依旧神色不变、气息平缓,连周身剑意都没有浓上一分——仿佛他刚刚只是和行乐道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剑术交流,而不是差点砍断人家的半个脖子。
“道友为何口出恶言。”陆折衣收敛剑意,不疾不徐地道,一点也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行乐眸光暗了暗,一派无辜惬意:“巫情真人既已做出弑师之事,就算防得住众人口舌,还能防得住夜回梦魇不成?”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得到答案,黑发剑修收剑入鞘。不知为何,那只绝不颤抖的拿剑的手,似乎微微力道失衡了一些。剑柄磕在剑鞘上,像是玉石相碰,发出一声清鸣。
他的心乱了。
行乐有些得意地垂下眼睛,遮掩情绪。
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收手了。
黑发剑修牵着诡明,向另一只异兽“鹤翎”处走去,与行乐真人擦肩而过,扬起的广袖似乎轻触了对方的手掌。
一缕像是霜雪消融刹那的药香传来。
巫情剑修是不会熏香的,这样独特的味道似乎也不是由那些香料散发出来的——
行乐好酒,对香气极为敏福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转过身去,还未想明白这番举动,眼睛便落在那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分毫。
他见到了约是多年修行以来,最难忘也最惊艳的一幕,像是胸口都被扎着铅箭,血液流出来,毒素蔓延进他的心脏。
巫情笑了。
明明是一本正经,不容侵犯的冰山剑修,只这么一笑,就倾泻出引人堕落的美艳之色来,比居住在黄泉尽头的妖姬,更能紧紧缚住饶心脏,还心甘情愿被他桎梏,终死无法解脱。
绣着暗线,隐含灵气的白色法衣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太过严密不留破绽,以至于让人想将它亲手剥下,露出其下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