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为这魔修轻巧就看穿了她的剑法路数,还是修剑以来,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对她身体的担忧……却是出自一个魔修之口。
红衣魔修又有了动作,这次的举动是抓住纪杯无的手腕,化去她身上真元,迫使白衣女子腿脚微微一软。空中飘来的雪花,落在她的眉头、肩上,几乎将那本就冰冷的面色衬得更冷冽一些。
与此同时,因为真元被撤去。陆折衣手上的温度也透过那层细软皮肉,一点点传达到纪杯无身上,淡粉色都随着指尖触碰而散开——
他要出手了么?
女子神色有些黯然,目光却是一动不动,钉在红衣魔修美貌的容颜上。仿佛有意识地要将这张脸刻在记忆深处,便是就此死去,也会在无数个转生轮回间寻到他。
陆折衣却只是将手从她的手腕处,慢慢移到了纪杯无的手心上,捏着女子指腹翻转过来,正好让雪花落在女子手心。
的确,那雪花一点也不凉,随着堆积在手心越来越多,纪杯无的手微微颤着,像是失去了对这只手的掌控权般。
魔修柔软的指腹在她的手心轻轻摩擦。
意识到这一点,遑论手不是自己的,纪杯无觉得脑子也快不是自己的了。
正在这时,对面魔修露出一个极肆意的微笑,声音懒散地像是能拖出柔软唱腔:“便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你师父吧。”
纪杯无还沉浸在那个微笑之中,一时呼吸停滞,脸上飘起云霞淡粉,却又被“师父”两字惊醒起来,有些阴沉地防范着红衣魔修。
还未想明白对方了什么消息,就见陆折衣欺身压下,那精致美艳的五官越靠越近——
像是来不及反应般,纪杯无第一个举动不是挣开对方束缚,而是闭上了眼睛,乌黑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结果却是威压一轻,缭绕在身边不尽的魔气皆散去,手上温热的触感消散,只余面前空荡荡一片。
那袭白衣几乎像是僵住了,过了好久才发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后面执法弟子只看见了那红衣魔修俯身的动作,一时也有些僵硬,心中酸涩不已。面对长生门第一饶杯无师姐,也不像最开始一样尊敬崇拜了,只觉得对方相貌平平、品行傲慢、为人处世又满是无礼……怎么就能得那魔修如此垂青爱慕?
几人心思各异,但是情绪阴郁低沉这点,倒是有志一同。
纪杯无面色白得如雪一般,眼底似乎有着极深的黑气翻滚。她强自按捺下来,目光微微一撇,落在手心间,怔愣片刻,算是明白了红衣魔修的是替他传达什么消息了。
因为那密集雪花,层层堆在手心,竟然化成一张清秀纸筏。
那纸筏上写了许多字,很奇怪的并无笔锋,但却十分端正,看着舒心。
偶有重复的字,也如出一辙的相同,连落笔勾捺都不差分毫,简直像是用刻好的印泥印出来的一般。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纸筏上所记载的内容,是关于茶峰前任峰主的事迹。
……那位十分倒霉,被座下首徒所杀的魔修峰主。
纪杯无脸色有些难看。
这纸筏上的内容字字诛心,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对她的师尊,及长生门四位长老名声威信有损。
但她又突然反应过来,若纸筏为这一场细雪所化,那岂不是人人皆知——
回过头,果然那几个执法弟子,神色有异,手中都捏着一张清秀纸筏。
人心将乱。
……
目睹着宿主搞完大事的系统心情复杂。
虚玄君本不欲出手干扰陆折衣的决定,但那所见场景始终让它在意得很,干脆问出了声:「你很喜欢那个纪杯无么?」
陆折衣大约是心情真的很好,唇角上挑,也很配合地回了话:「只是觉得他很有趣罢了。」
「……哪里有趣?」
系统冷静地询问。
这次红衣美人顿了一顿,那笑意愈加明显了,眼里波光潋现,像是掺了揉碎的星光,慢吞吞反问道:「一个相信自己是女饶男人,虚玄君不觉得很有趣么?」
系统:「!」
「难道虚玄君看不出来?」
系统:「……」
这场细雪来得突然,有许多在室外行走的修士,都好奇地伸出手来,接住那不融于手的白色晶莹物体。
纵有些生性警觉的,觉察出这不是普通的“雪花”,反倒带着修士真元化成的痕迹,也要取上几片,捏在手里仔细研究。
然后他们就有幸看到了柔软“雪花”变成片片纸屑,拼接成一张淡青色纸筏的场景。
那纸筏上写着端正字,看不出出自何人手笔,但已经无人在乎笔迹,而是被其上描述的内容完全吸引了。
修真界道修向来是循规蹈矩、克己守礼的代名词,要不然也不会在三界之中,名声比同为人修的魔修要好上许多。但这上面所写的故事如果属实,那真是比魔修还要让人长眼界了。
淡青纸筏上,第一眼让人瞧见的是日期,全都标记在段落最前,这样新奇的文章笔法还是让融一次见到——
是文章或许也不对,因为它没有任何词藻描写,排比引典,只能是单纯的叙事而已,倒是让人看的一目了然:
【己亥年十月初一,长生门掌门纪盛安被一魔修所救,重塑丹田中元婴,一举突破成出窍大能。
十月十二日,为报恩情,纪盛安请魔修掩藏身份,居于茶峰做其峰主。
盛午年七月初,魔修居茶峰百年有余。为争夺资源露出下品仙器法宝‘虚化境界’,埋下祸患。
……
虚卯年初,魔修被以长生门殷藤为首的诸名道修围杀,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