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出手如此狠厉,黑发剑修依旧神『色』不变、气息平缓,连周身剑意都没有浓上一分——仿佛他刚刚只是和行乐道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剑术交流,而不是差点砍断人家的半个脖子。
“道友为何口出恶言。”陆折衣收敛剑意,不疾不徐地说道,一点也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行乐眸光暗了暗,一派无辜惬意:“巫情真人既已做出弑师之事,就算防得住众人口舌,还能防得住夜回梦魇不成?”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得到答案,黑发剑修收剑入鞘。不知为何,那只绝不颤抖的拿剑的手,似乎微微力道失衡了一些。剑柄磕在剑鞘上,像是玉石相碰,发出一声清鸣。
他的心『乱』了。
行乐有些得意地垂下眼睛,遮掩情绪。
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收手了。
黑发剑修牵着诡明,向另一只异兽“鹤翎”处走去,与行乐真人擦肩而过,扬起的广袖似乎轻触了对方的手掌。
一缕像是霜雪消融刹那的『药』香传来。
巫情剑修是不会熏香的,这样独特的味道似乎也不是由那些香料散发出来的——
行乐好酒,对香气极为敏感。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转过身去,还未想明白这番举动,眼睛便落在那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分毫。
他见到了约是多年修行以来,最难忘也最惊艳的一幕,像是胸口都被扎着铅箭,血『液』流出来,毒素蔓延进他的心脏。
巫情笑了。
明明是一本正经,不容侵犯的冰山剑修,只这么一笑,就倾泻出引人堕落的美艳之『色』来,比居住在黄泉尽头的妖姬,更能紧紧缚住人的心脏,还心甘情愿被他桎梏,终死无法解脱。
绣着暗线,隐含灵气的白『色』法衣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太过严密不留破绽,以至于让人想将它亲手剥下,『露』出其下景『色』。
——哪怕只不过是抬手间,不经意『露』出的细白手腕,就足以让人疯狂,恨不得含在唇间,细细『舔』舐过去。
直至吞噬殆尽。
巫情的笑意其实是有些嘲讽的,神『色』低落,如同思虑着什么,有些出神。那短暂的笑容只持续了片刻,便皆尽褪去。
眼睛轻轻合上,黑发剑修像是『迷』失在丛林中的幼崽,声音透出低沉的疲惫:“我倒是很希望,师尊能在梦中来找我。”
行乐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巫情大约是在回他那句“防不住夜回梦魇”的话。
一向冰冷狠厉的剑修,却在转身之际,忍不住泄『露』些许被暗刀折磨的痛楚。
那是絮絮自语。本应该严密藏在苍冷白衫下,永不会被人发觉的自语。
“……我便能问他,身为修真大能,为何突然便堕了魔道。”
“为何抛下我与师弟两人。”
“为何……”
那最后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黑发剑修收敛情绪,面上不见半分波动,仿佛将卑微懦弱的自己永远封杀在一隅,与那魂飞魄散的师尊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