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楼下的歌舞余音未了,但人早已散尽。
作为李弘茂最近身的近身亲卫,也是李弘茂的最后一道屏障,张初晴也有她无法靠近的地方和时候。
这个事情李寂城张初晴韩山寂都和李弘茂有过很多次的争论,大多数时候李弘茂都妥协了,他连出恭的时候身边都会站着一个人这种事他都忍了,但是,他说……如果……他宁愿死……
这是李寂城这样的贴身侍卫还有韩山寂这样的心腹都无法理解的,在他们看来,其实出恭比那个如果尴尬多了,这都能忍……那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但是,君王毕竟是君王,如果有一天,君王因此而死,他们便跟着陪葬,想简单点,就是这样。
这时,张初晴在寝殿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小哑巴林允儿。她看到,允儿很不开心,这时候甚至已经梨花带雨。同为一个女孩子,同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她知道允儿为什么难过,她自己,也未尝没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呢。
“允儿……”张初晴和允儿并肩坐了下来,伸手搂过了小哑巴的肩头。她有一种感觉,别看大王很宠爱小哑巴,而且人前人后都不隐藏这种宠爱,甚至大战当前,为了演戏也好,大王还会把小哑巴抱着坐在他的马上,这样的宠爱,大概是没有哪家后妃能及了,可她又感觉得到,大王对小哑巴的宠爱,不是一种对女人的宠爱。
她说不清那种感觉,也许在大王眼里,小哑巴就是个妹妹,甚至是个女儿?
小哑巴把头靠在张初晴的肩上,她没有哭出声来。她是哑巴,但不是天生的哑巴,也是小时候一场大病之后嗓子坏掉了,说不出话来,但她能听,也能发出声音。她就是怕自己要是哭出声来,会惊扰到了大王。毕竟这个城楼可不是皇宫,前后就这么大一点儿。
“允儿,”张初晴安慰小哑巴说:“也许大王就是喜欢大一点的女娘,你跟在大王身边最久,大王对你的恩宠也是谁都看得到的,等你再长大一点,大王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定不会负了你。”
小哑巴摇了摇头,她想的其实和张初晴不完全一样。她这会难过的,也不是自己跟了大王这么久,却没有被大王宠幸,她只是总觉得,大王每在人前有多么意气风发,在人后就有多么萧索孤寂,可她从来宽慰不了他。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对着他傻笑而已。
就算她能说话,她又能对大王说什么呢?
那个花……那个赵氤氲,却是能跟大王说一些话的,至少,她能知道大王想要做些什么。有些事,现在还只有她能帮大王去做。
屋内,雨收云散。
赵氤氲的脸上还带余韵未尽的潮红和细密的汗珠,微嗔薄叹道:“大王好生狂虐……可是心中想起了什么人?”
“并无,你是我此生第一个女人。”这一辈子嘛,李弘茂没有说假话。其实他之前一点想法都没有的。那么多军政大事还在千头万绪之中,更别说现在的福州仗都还没打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可是之前站在城头俯视这十世纪的深夜,那种致命的孤独让他突然有种什么都抛下的念头。人嘛,只要是人,都一定会有那种什么都抛下,什么都不管的念头的,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只是,雨收云散之后,他脑子里又装满问题了。
“大王。”赵氤氲眼中噙满了泪水,她想笑,眼泪却夺眶而出,就这么梨花带雨地说:“妾身已死而无憾了。”
李弘茂看着赵氤氲那种感动和激动,突然觉得自己很渣,前世就不说了,就是这一世,他也只能说她是第一个女人而已。别的不说,大周后还在按他说的按时长大,待嫁闺中呢。
这些情绪多了也是无益,就今后对她好一些吧。
李弘茂伸手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坐起来准备穿衣,赵氤氲哪里肯让他自己动手,赶紧起身给他穿衣。但是她不知道李弘茂的换洗衣服在哪,就很自然地叫了允儿,李弘茂连忙去按她的嘴巴都没按得住,早就因为他们云散雨歇而等在外面的允儿推门进来,一时间,李弘茂异常尴尬。
尴尬癌都犯了。
穿好了衣服,赵氤氲依旧是忍俊不禁地笑道:“大王好生有趣。”
“这一点都没有趣!”李弘茂恼火地回了一句,早知道还是应该控制住自己的,古人在隐私感这方面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不过既然现在门都开了,除了允儿,张初晴和李寂城也进来了,李弘茂就道:“去把寂荡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