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吉祥馆等诸多医馆的坐馆、掌柜凑在一处,话题只有一个,那便是今秋的药材居然一点都没收到。
别说是珍贵的药品,就算大宗进货的普通草药,也是一根都没见着。
李厚生坐在首位,看着平日里积怨颇多的同行们,此刻一场团结义愤填膺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又悲凉。
他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缺药恐怕不是商队说的欠收这么简单。
且不说今年几大药材产地都没听说有什么大灾,即便是真的发生了,那些生长在悬崖峭壁、山林深野的珍稀药材也是一根都没见到,这就说不过去了。
百岁堂开业在即,虽然李厚生并不相信,那个舞语仙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可是现在危机摆在眼前,或许是她用了什么人脉,想要给京都医馆制造一些小困境,也不好说。
但是不论如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才回到京都几日,怎么也不可能撼动他李厚生这棵万年老树的。
自己安慰着,刘厚生感觉心思定了一些,抬起眸子看着一屋子喋喋不休的坐馆们,顿时又感觉头痛。
“要我说,咱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依仗一个商队。看看,今年这就是个教训啊!”
“林家做这一行多久了,又稳妥又安全,十几年无虞,韩坐馆您现在马后炮有什么意思!?”
“今年也是怪了,到底是什么灾害,怎么粮食都没有减产,就偏偏是药材收影响。居然严重至此!”
原本不想说话,李厚生端起茶杯来,想抿一口缓解一下尴尬。
可是南山堂这韩坐馆一句话,呛得刘厚生咳嗽不止。
你都想到了粮食未受影响,就想不到这是林家的故意托词吗!?
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还真是不如手底下有一个舞语仙啊……
想起她从容不破的摆尾针法,李厚生还是忍不住有心生爱才之心,只可惜她偏偏是个女流,行事又如此高调,一入京都便与整个杏林不睦。
“会长,您不要紧吧。别担心,咱们都还有库存,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是呀,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这个时候一定要平心静气。”
众人见李厚生骤然重咳不止,都有些担心。
但是断了药材门路,几乎等于是拿去众多医馆半条性命。
诊金虽然也能为生,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这李厚生再出什么问题,众医馆如何能挺过这漫长的一年。
“那些游队小商没打听打听?”李厚生懒得解释,清清嗓子张口询问道,“虽然他们手里的药少些,质量也参差不齐,但是有一些握在手里总是好的。”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说道:“会长,说起这个我真是气啊,您看看!”
话音刚落,几个药童搬着两个大簸箩走了上来,里面是发了霉的药草,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这位坐馆是清凉派的刘医师,平日里咋咋呼呼,也喜欢结交几个道上的朋友。所以这一次,他发现林家断供,是第一个出去想法子的。
补土派几个坐馆见状互相一笑,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故意走到簸箩跟前,捏起鼻子用脚扒拉了几下,嘲笑道:“刘坐馆,你这是哪淘腾来的垃圾啊。”
没听出话里有话,刘坐馆一拍大腿愤愤道:“他娘的,被这小子骗了!他说手上有些甘草,我说也行!秋冬季节容易爆发咳症,有些甘草备着也好。可是谁想到,他居然给了我这些!”
其他几个清凉派的也帮腔道:“我们连这个也没有啊,那些小药贩子平常年份都是求了又求,我们也未必收他一成的药材,今年可好,居然说都卖完了!你们说,这可气不可气?”
他们哪里知道,舞语仙一早取空了银票号里的现银,就是去收这些散碎药商的药材了。他们往年在京中都是不受待见的,请客送礼一番折腾,才能贱卖出去。这回有人全部收走,自然心花怒放。
等医馆们感到不对,想要去找他们进货的时候,这些药商都已经踏上返程之路了。
正是因为之前与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情,舞语仙必须一手银子一手货,偏偏京都银号不挺托,安和王府也是个清水衙门,她这才被迫把账赊到了林家父子头上。
“那三大药铺如何,也没有收到药材?”李厚生不动声色,问到了一个众人都没有留意的问题。
他自己心里有数,问出来只是想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哪怕一个有点脑子的。
果然,这话一出,众位坐馆们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