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澹河南岸。
长满高大栎树的栎阳城,来了三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人。或许从扮相上看,这是一个少年和两个少女,只不过三人表情各异。
清欢忙着看风景,宁歆忙着看宁颢。宁颢则分外苦恼地倚靠在茶棚之外,说好的二人行,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人,还害得她们不能御剑,这一路行得有多艰难,当真是天才晓得。
因为宁歆那一副“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啊”的打扮,所以她们不负众望,五日里连遭了两次劫。当宁颢一拳一个撂倒那帮拦路毛贼的时候,清欢还很有些无奈,宁歆却是闪着星星眼,视线怎么也离不开宁颢了。
宁颢有苦难言,怎么也忘不了,当宁歆拎着个小挎包,扬言要陪她去“闯荡江湖”的时候,那一刻,她心底里那种欲哭无泪的酸爽滋味,然后干脆就涌上一阵恶趣味。把老头儿的女儿拐走一个,白害他着急一阵,好像也还不错,反正是宁歆自找的。
宁歆未注意的时候,清欢悄悄与宁颢嘀咕,“瞧你和宁歆这长相,你爹从前没发福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男子吧?”
因为这一句话,宁颢抱着膝盖,陷入好一番回忆当中,然后说:“美男子算不上,但至少,是比现在那肥头大耳的模样顺眼多了。”
夜晚,三人宿在栎阳城的客栈里。
清欢睡至半夜,宁颢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因为宁歆的强烈反对,所以两人也被迫分开在了两个房间。宁颢使个眼色,清欢心领神会,两人御剑穿窗而出,只当隔壁宁歆已睡得十分熟了,未注意栎阳城中的夜,仿佛特别黑也特别冷,在这百花盛开的春日里显得很不寻常。
两人御剑至九霄之上,因为逃跑成功,而格外欢畅地大笑起来。再往北,就已出了贞国国境,离隳、启两国都十分近。到时候老头儿即使想寻人,那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寻,她们自然也不忌惮甩脱宁歆了。
但清欢笑了一阵,又有些不安起来,“把宁歆一个人丢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宁颢想了想,摆着手道:“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会有事。再说这还是在自家地盘上呢,她寻不见咱们,应该就会去找官府。放心吧,没事的。”
清欢想着宁歆那一副挺机灵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宁颢换回女儿装扮,两人便往公仪家去。
到达星熠是在清晨,恰好一轮红日破云升起,曦光仿似自寰辰台上挥撒而下,铺满整个都城。
宁颢看了,赞叹连连。清欢顽皮心起,想着这个时候整个公仪家里,除去丫鬟小厮,大概也就公仪修一个人起来了,路上又无几个行人,便带着宁颢,径直往公仪修的院中落去。
飒飒竹林间,眉眼清俊的男子手握一本书卷,缓缓踱着步。他的生活作息,实在是再规律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身处波谲云诡的风暴中心,那也是自有一派安宁恬淡的。
身后传来动静时,公仪修微微驻了足。
他面上的神情,竟似有片刻的出神。
一条月色锦缎披风,被十分轻柔地搭在他的肩上。
公仪修略挪开身子,用一种非常客气有礼,却又略带疏离的语气对身后人说道:“多谢表妹了,添加衣物这等小事,我自己来便可。旁人代劳,尚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