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晔道:“他得的是何病?”
钟裘微一迟疑,跪地道:“请老爷赎罪,具体是何病症,臣……小人也未好立即判断出来。只是观其症状,似与祁西城守所呈奏报之中形容,并不相同,应该非是同一疾病。”
“那可会传染?”包南海道。
钟裘摇了摇头,但还是自车中取出消毒药物,一行人尽皆做了防备。
虽然做了预防,但众人心头尽皆沉重。
包南海委婉劝道:“老爷,咱们还要再往前面去吗?”
宫晔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包南海便不敢再提出异议。
“既已到了此处,焉有回头之理。”宫晔一边搓着掌中药粉,一边看向月无瑕与宫逸,“景熙,逸儿,你们说呢?”
月无瑕道:“自是如此道理。”
二皇子的面上一直都是一副清浅恬淡神色,方才见那男子呕吐咳血之景,就连太医令也不由蹙眉掩鼻,他却视若无睹,此时也只万分清淡地回了一句,“随您的便。”
宫晔点了下头,对他二人回答表示满意,一行人继续上路。
清欢看着马车过时,扬起滚滚烟尘的官道土路,对薛景熙道:“你说那变态,到底想要干什么?”
薛景熙道:“变态的心意,只有变态才能猜测了。但你看他这一路行来,别无异动,该当算件好事么?”
清欢实在说不上来。若说月无瑕是在酝酿一个极大的阴谋,那有什么,是值得他如此劳心劳力,还需自己与薛景熙两人,一直跟着的呢?
思量自然无果,马车行得一段,再次停下,再往前去,竟是举步维艰。
土路旁的草垛中,竟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难民模样的人,这些人尽如方才所见那男子一般,疮口流脓,蓬头乱发。
一见马车驶近,一些病得轻的,立时便挣扎着爬起蜂拥而至。
月无瑕与玄家兄弟护着马车,不让那些人靠近,清欢与薛景熙也跟上去帮忙。清欢长到这么大,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烂肉饿殍,不禁也是面色微变,所幸面上戴着人皮面具。
宫晔命人将车上吃食全都散给了这帮难民,但对如此多的苦难者来说,却也无异于是杯水车薪。一帮人仍围着马车不肯离去。最后在玄家兄弟一再表示车上已无吃食,那帮人又看眼他们腰间所佩明晃晃的兵刃时,方才十分不心甘地离去。
宫晔择人问话,却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那些人大多都已口齿不清,瞧着行将就木,只一再重复同一句话或者同一个动作——指指前路,摆摆手,告诉他们莫再往前去了。
仿佛前方,有着一头比瘟疫更可怖的恶兽,只要靠近,便会尸骨无存。
下场,将比这些路边枯骨还要更惨。
宫晔负手立于祁水东岸,极沉,极缓地叹一口气。
那些遍体生疮的重病患者,就这么趴在河流岸旁汲水,盥洗,饮用……河水和着血水、脓水,向着下游迢迢流淌而去。
“逸儿啊。”宫晔回头看了眼儿******逸递上自己的右手扶住父亲,口中唤道:“父皇。”
宫晔以手相指祁水岸道:“这番景象,可能入得你画?”
宫逸略微颔首,“是儿臣过去太不食人间烟火,亦不懂苍生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