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老大夫一听这话便炸了锅:
“白衣?莫不真是景大夫显了灵?”
“这用药确实像景大夫的风格啊!”
“老朽……老朽……实在很是怀念景大夫啊……”
“鬼神之说不可信,说不定是心怀天下的世外高人……”
“或者说,景大夫还在人世!”
将疑点转给不知死活的“景大夫”,宋嘉历这番不清不楚的解释充分勾起了这帮老大夫的联想,长须们聊得起劲,倒忘了深究这方子到底来自何处,宋嘉历果然使得一手好策略。
“三位大人,如今疫情平息已只是早晚问题,是时候该考虑长远大计了。”宋嘉历任由大夫们吵得欢快,转身与崔辛戚三人到后堂叙话。
辛雪夫闻言便知终于要说起运河的事了,他偷偷看了眼戚比钦的神色,发现后者也是神色肃然,倒不似崔式燕般带着一丝得意,幸好。
“此次灾疫半是天灾,半是人祸。下官作为青唐郡守,有失职之罪。”辛雪夫率先开口,语罢便撩袍跪在宋嘉历面前,“两年前,运河失修,下官未及时修缮,致使青唐水利失衡,这才导致今年瘟疫肆虐。下官自知大谬,请殿下治罪。”
“下官之罪更重,是下官当时见识浅薄,阻碍郡守重修运河,论罪,下官罪不可恕。”一直沉默的戚比钦不开口便罢,一出口便惊了在场的其余三人。
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阿钦,辛雪夫心中百感交集,这是十年来头一次,阿钦肯向着自己说话吧?
宋嘉历看着这两人跪在一处,心中也满是感慨,他不曾亲眼见过十年前这二位尚在京都时的风华,却也曾听韦叔父讲过京都望族辛家的少爷雪公子的逸事,“醉卧横船邀江月”,这一人便独得了全京城的风华;也知道,寒门士子戚比钦,未入仕途时便以《含英篇》名动天下,世人赞他称“欲知梅格访梅臣”。这两人是流传一时的知音佳话,更是两届进士,这样的两人,怎么会落到同僚敌视的地步呢?
此时两人跪做一处,倒让人恍惚之间像看见了当年。
若说此时有人还有不快,那便一定是崔式燕了,看着齐齐跪在地上的两人,崔式燕眼中含怒,他竟还肯帮那人?嘴角笑意凝滞,崔式燕握拳,无论如何,决不能让两人和解。
“本君不是要追究,两位大人在青唐所为,百姓有目共睹。若非遇上这百年不遇的旱涝相继,青唐还应是许国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功大于过,本君今日提起,不过想要两位大人给本君一个保证——”
“保证何事——”辛戚两人齐齐发问。
“保证两位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将运河修缮之事达成。”宋嘉历将两人扶起,“本君听说过雪公子与梅公子的知己情谊,也亲眼见到了二位疏离至此,本君不知是何缘故,只愿两位大人重归与好。人生苦短,知音难觅,若是有什么误会,就此说开也好。”
说罢,宋嘉历更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式燕一眼,京都崔家与辛家水火不容,辛雪夫的至交在与之反目后便与崔式燕走近了,这其中,恐怕崔家搞了不少名堂。
三位官员并孤竹君一同去疫区派药,戚比钦看着辛雪夫站在疫民中间,亲手为他们捧上汤药,辛雪夫他此时分明笑得由心。戚比钦端着那药汤,与辛雪夫对视一眼,十年了,十年未如此平心静气地共处过了,前嫌误会?是吗?戚比钦硬了十年的心,此时也终归柔软下来,那一切之中真的有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