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说一遍!”愤怒至极,皇帝面上反而没了表情,这正是可怕之处,这话轻轻巧巧几个字,却像一枚锋利的刀刃一样,抵在了众太医的脖子,只要他们敢再说一遍,就得把命搁在当场。
太医只连声道“臣有罪”,可他们有什么罪呢?剧本是宋嘉历和景阳出的,主角也是他们两人,场已经暖起来了,主角是该正是开嗓了。
“陛下,要怪,一切都只怪掩月吧,迁怒他人,终究这罪孽也会算在掩月头上。”景阳抬手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泪——哭戏是一个角儿必须熟练掌握的,不能及时挤出两滴泪,说明景阳的演技还有待提升。
“滚出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自己掂量!”皇帝显然是被景阳的演技折服了,忍下了怒气,将太医饶了出去,可宋嘉历就倒霉了。他几乎是怒吼着,“将那个孽障给我押过来!”
这基本上就可以证实两人的猜想了,若是皇帝与姜掩月无关,那么自己的准儿媳在过门前怀孕至多就是个逾礼的问题,反正是早晚的事,为了皇家体面,自然是要低调遮盖过去,皇帝不至于发这样的火。现在皇帝这想要拧下谁的头来的反应,只能说明他信了两人“乱伦”。
宋嘉历来得很快,实际上他是在“候场”呢,就等着皇帝找他这个“罪魁祸首”了。虽说皇帝让押过来,实际也没人会没头没脑地就去押当朝太子。所以,宋嘉历来到寝殿时也还是体体面面的。
撩袍跪倒,宋嘉历一脸无知无畏,“不知父皇传唤儿臣有何事?”
“你知道公主病了吗?”皇帝压着怒火问。
“听说了,公主游园不小心跌入了池塘,因此感染了风寒。”宋嘉历语气真诚。
“那你知道了也不来探望,你对公主就这样不上心?”皇帝语气不善。
“本想来探望,可想起父皇教训,不敢逾越,所以派人送了进补的药材膳食给公主。”宋嘉历恭敬对答。
是这个道理啊,不是刚叫人别见面吗?哎,见不见都是皇帝说的,常有理这个名让给宋嘉历他爹好了。
“不敢逾越?哼!”皇帝一甩袖,抬腿便将跪得端端正正的宋嘉历给踹倒了,怒喝,“你这个罔顾人伦的混账!你怎么敢!你——”皇帝本来还要再骂却突然收了声,差点就泄露了秘密。话锋一转,皇帝继续骂道,“本以为你出息了,知道为朕分忧,自请去青唐。怎料你藏着这样的祸心,这样无法无天的孽子,你眼里哪还有朕这君父,朕留你做甚!”说着便左右一看,要拔出墙壁上挂着的剑,眼看着就要劈了宋嘉历。
这还是场武戏。
景阳提了提气,裹着被子,故意手忙脚乱地滚下榻来,挡在宋嘉历身前,直面着那寒光凛凛的剑刃,悲泣道,“陛下,要怪只怪我吧。是我仰慕殿下,忘了礼法,是我不顾廉耻,陛下要杀,就杀了我吧!”
皇帝一见景阳滚到了剑下,便生生收回了剑,满脸是心如死灰的神色,断续道,“掩月啊,你,你怎么,你母后难道一点没跟你讲……”
景阳只是哀哀抽咽,并不回答。
检验完毕,宋嘉历与姜掩月是亲兄妹无疑。
无论皇帝多么可恨,他在人前有多威严不可仰视,终究他是一个父亲——姜掩月的父亲,不算被踹倒的宋嘉历的父亲。看到景阳如此的反应,他终于显现出了万分颓唐的神色,丢了剑,不知所措。
看见这情景,宋嘉历也没有半分的成就感或者满足,心中反而是更加强烈的凄苦与悲哀,到现在才知道父亲不是不喜欢自己的骨肉,只是不喜欢他们兄弟五人而已,他丝毫不吝惜四个儿子的命,早早地铲除了这几个潜在的障碍,留着他这一个“孽障”也只是为了他最爱的女儿铺路。父亲啊,这样的父亲啊。
宋嘉历胸口的痛,全然不及他心中的痛,他起身又跪直了身子,挡在景阳面前,道,“父皇,儿臣混账,父皇要如何处置儿臣都绝无怨言。”
皇帝还能如何,大错已经铸成,就算杀了他又能如何?
怒火已烧光了许皇心中所有理智,他再也不待不下去了,大步跨出门去,一个字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