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笑声清丽,回荡在山间,山风撩起衣袍,藤条秋千带着他们越飞越高……
不过,转瞬之间,景阳的惊喜就变为了惊吓——似乎,她的秋千撞倒了人……
这皇寺背后的深山里怎么还会有旁的人?来不及细想,景阳确乎是看见了有一个人影出现且在秋千荡起时倒下了,这让她一阵心惊——照这个力道,磕着碰着非死即伤啊,做了大孽了。
宋嘉历自然也看到了,而且看得更加清楚明白。见景阳惊慌无措,宋嘉历暗暗使内力使秋千快速停了下来,又出声安慰,“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景阳点了点头,其实她心中更多的是过意不去,要是因为她贪玩害了人家性命那可真是天大的恶事,罪过罪过。
两人下了秋千,赶忙跑过去查看,果然在草丛里看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少女微微挣扎着。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看把人家姑娘给撞得,景阳看得直摇头,心里是万分的愧疚,连声问,“姑娘,对不住了,是我伤了你,你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吗?我一定将你医治好。”
姑娘揉了揉膝盖,张了张嘴没出声,在景阳与宋嘉历的注视中,她缓缓地挣扎站起来,对两人摆了摆手,嘴里发出些啊啊的语音,表示她没事。
景阳见她手脚都还能动,初步判定没有骨折,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也不代表她没事,说不定还有更严重的内伤,这口气又堵了回去,她便不由分说把上了那姑娘的脉。
这一把脉就更奇怪了,景阳看了看眼前这面色蜡黄五官平淡的少女,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宋嘉历,景阳眸子里的光点点黯淡下去,良久,她才问,“你原先是能说话的吧?”
那姑娘听她这么一问,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点头。
“那么,既然是我撞了你,你也没其他的伤,我就替你治好这失声吧。”景阳心中虽有疑惑,到底还是决定帮她,“将竹屑烧制成灰,吹进鼻子里,打个喷嚏就好了。”
姑娘愕然望向她,眼中满是疑惑,竟然是这样?
景阳此时也没了方才的歉意,神色疏离淡漠,见她惊愕,只是说,“信或者不信,由你。”
宋嘉历见景阳如此神色,心中也是慌了,是他让姜掩月前来的,却不料她如此会找机会,端端破坏了他们荡秋千的兴致,而且,照景阳的反应,说不定,她已经察觉了些什么。
“走吧。”景阳转身,舍下那姑娘,携起宋嘉历手,神色却还是一样的疏离。
若不是还握着她手,宋嘉历几乎要怀疑身边这个沉默不语的人不是自己的景阳了,她此刻实在安静得可怕。
“宋嘉历,我问你件事,你别骗我好吗?”走出好远,景阳才停下,看着宋嘉历良久才说出这一句话来,她眼中分明带着万分的失落与期待。
而宋嘉历看着景阳那复杂的神色,更是百感交集,害怕担忧不安一时间都涌了上来,汇成一个字,“好。”
“你是不是有意带我去后山的。”景阳舒了口气,顿了顿,“或者说,那个人是不是你有意让我见的?”
宋嘉历是景阳这辈子第一个万分信赖万分依靠的人,在他面前,她褪去了所有的高冷疏离,将所有的情感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他,在他面前,她是没有秘密的。而宋嘉历,他像是有说不完的秘密,即使她自以为完全走进了他的世界,可终究还是被他瞒了许多。
为家人祈福,散心,秋千……这些都是他一早谋划好,就为让她与那人相遇吗?
宋嘉历不知道,景阳为何突然识破,姜掩月的易容没有纰漏,原因在于她所中的毒上——那毒,本是当年的文松直所创。
这毒原本就是用来玩笑的,除了使人失声对人体没有其他的毒害。文松子多年前曾用它来整治过对师父教训不停的景阳,但那也只是多年前了,文松子早将这种小玩意收起来了。那么,那个人的毒从何而来?
所以这一切不是巧合,即使宋嘉历与那人眼神中并无交流,可景阳还是不能不怀疑。
可这怀疑终究让她痛心。
她问完了,静静看着宋嘉历,等着他回答。
可宋嘉历他能怎么答,景阳眼中的怀疑让她心痛且无地自容,是啊,这一切是他安排的,可……
可他是为了护她啊。
若干设想在脑中过了一遍,最终他只能点头,“是。是我安排她来后山见你的。”
景阳眼中霎时蓄上了泪,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她一字一句道,“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她是谁?”
“我不能说。”宋嘉历心疼得厉害,他伸手去拉一步之外的景阳,却落了空,手停住,心一霎时也停住了,他断续哽咽道,“很多事情,我现在无法向你解释,可你信我,我对你的心是彻底的真的。”
“你要我怎么信你?”景阳仰头收回泪水,哽咽道,“我一直以为,我与你是同进退的,你我的世界都是彻底向对方敞开的。我什么都瞒不住你,更是什么都不想瞒你。我一直以为,你也不会瞒我,你可以将所有的信任交给我。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一步步都走在你的设计内。”
“是只有这一次,还是我没有发现的所有时候?如果我不发现,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我?换言之,若我不会医术,或者在青唐郡没有成为姜掩月的替身,你是否还会如此对我?”
景阳说完这一段话,心中已是疼得如刀割了,她说完了,她等着,等着宋嘉历给她一个推翻自己怀疑的解释。这等待让她的心更受煎熬。
“我不是。”宋嘉历眼中带上悲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反复考量后觉得这样更能保护你。我爱你,甚于爱自己千万倍。我对你的爱,萌生在青唐之前,在你不记得的过往里。当我欺瞒你时,我总恨自己,恨不能狠狠惩罚自己。你是我的娘子,是我一生一世想要执手的人,我对你用心,只是因为你是你。”
事到如今,宋嘉历心中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一直以来,他怕失去景阳,怕她伤心,怕她对他失去信心,而这一切都来到他眼前了。他抬头,景阳近在咫尺,可他却触不到,他这一番解释也没能让她释怀,到底,他该如何收场?
景阳听完这一番话,钝钝摇头,眼泪顺着颊边淌下。
一路默然,太子与太子妃回了太子府。当夜,怕寒的景阳舍了宋嘉历这个夜夜抱在怀里的小火炉,自己找了间厢房睡下。
明日就是除夕了,可新年的希望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