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出了天枢宫,一路跌跌撞撞的,直到走到宫门,她才多少稳住了心神。
宫内众人皆知太子妃打理内宫事务,出入频繁且自由,所以即使景阳神色昏沉,也没人前来过问。
登上车马,景阳却不知该叫马夫往哪里去,回家吗?太子府还是她的家吗?不,景阳摇了摇头,强忍住头疼与体寒,吩咐道,“回太子府。”
回太子府却是为了转回回阳堂。如今她身着宫装,顶着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前往回阳堂,事关重大,莫要牵扯连累了师父他们。
回了卧房,换了衣裳,从床榻下的暗道出来,一身男装的景阳匆匆赶往回阳堂。
回阳堂自从景阳入宫便再没正经做过生意,此时也是虚掩着门,青酒和丹酒坐在门后打着瞌睡。景阳风一样地撞进堂内,迅速背手关上房门,推醒了两个酒儿,景阳喘着气道,“师父呢!师父在哪?”
“丫头,我在!”师父从内间转出来,急急走到景阳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才又道,“丫头你没事吧?据说宫中不太平,小二出去奔走运作了,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事情不好了?”
文松子内心狂乱,许婧归来,丫头处境危险无比,此时她更是急匆匆赶回自己面前,恐怕事情是大大的不妙了。
“师父。”景阳哽了哽,将头脑中纷乱的思绪整理成一个问题,“你告诉我吧,我到底是谁?”
文松子心中霎时凉透,抓起丫头手腕切脉,更是心如死灰——丫头脉象紊乱,寒毒冲撞,前尘往事一齐涌来,再遮盖不住了。
“青酒丹酒,去熬一剂铁心参汤来。”文松子颓然放手,吩咐满面惊诧的酒儿,“莫乱了心神,好好熬汤,去吧去吧……”
两个酒儿相扶退出,带着满心的惊惶去熬汤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等紧要的大事,他们终究看出了,少主此次的毒发后果很严重。
“坐吧。”文松子无力地给景阳指了指椅子,声音霎时也苍老了许多。
甫一坐下,文松子那双骨节分明、带着寒意的手就落在了景阳的头顶,随着内力的温热,传来的还有文松子悲绝的声音:
“丫头,十五年了,前尘往事你忘了终于又记起。”
文松子哽住,手指按过景阳头顶穴位,一字一句道,“我不仅是你师父,更是你舅舅。你的母亲,我的师姐,是前朝宣室的贤后。”
景阳闻言猛地一震,竟呕出一口血来,嘴角温热,心尖却凉透了,她用尽了力气断续道,“所以,许婧真是我的姨母。”
文松子闭眸重重点头,“想不到到头来,竟是她来解开你尘封的记忆。孽缘!孽缘!月儿,师父望你永不记起,永不受往事折磨,可如今,终究还是让你踏进了这苦海中!”
文松子的长叹让景阳眼酸,她记起了所有,在铺天盖地的寒意中,她记起了所有被封存的往事。
那年她三岁,战火连天,母后带着她没日没夜地逃了三天,终于来到山间。母后红肿着眼,双手颤抖地喂她服下寒玉散,悲泣道,“月儿,你累了吧,累了就睡在母后怀里吧,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好冷,昏昏沉沉睡去,可当她再醒来时,母后却再没睁开眼,任凭她怎么哭求舅舅,母后也没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