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历入席称谢,举杯道,“陛下所说正是,许卫两国本就是姻亲,先是陛下迎娶了我国咸山王的宜宁郡主,再是孤与月公主结亲,宋、姜两姓早已是亲如一家——”宋嘉历假意疑惑张望,“哦,对了,如此盛宴,怎么不见贵妃?”
姜庭深想要面子上一片安宁,宋嘉历却偏要搅出些风浪来。
胡絮听到“贵妃”二字,心头一紧,忙替姜庭深遮掩,“贵妃本来也想替太子接风,但这天气寒凉,贵妃身子单薄,不慎感染了风寒,太医嘱咐了要静养,再不可吹风,所以留在宫中不曾赴宴,太子莫要介怀。”
宋嘉历闻言点了点头,又略略咳了两声——示意身后站着的韦衡莫要冲动,宋嘉历停了咳嗽,交握搓了搓手,侧头看着身旁的“令善”笑道,“果然是天气寒凉。孤是男子,也不好去探望贵妃,幸而此次太子妃一同来了,从前在宫中,令善她还要叫贵妃一声嫂嫂的,如今贵妃有恙在身,于情于理,令善都该去探望。”
令善应时点头,“正是。”
“这却不必了。”姜庭深恼了,脸上索性连刻意的笑也不想维持了,暗自握住胡絮的手让她定心。姜庭深看向那“太子妃”,声音冷肃,“令善年纪轻,怀了身孕又经历小产,身子本就虚亏了,又加上这长途的劳累,该好好将养,莫要沾染了病气,落下病根。”
“贵妃是朕后宫的妃眷,朕自然用心在意,派去照料侍疾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太子不必担心——”姜庭深扬眉,似宣誓主权,“贵妃她,在朕的后宫,好得很。”
听见身后人握拳的声音,宋嘉历又轻咳了声掩盖过去,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上头的胡絮,宋嘉历皱眉叹息,“是啊,令善方失了孩子,孤和她都心痛不已,毕竟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父母之爱孩儿,是用了所有的心血,陛下定能深切感受——如今皇后娘娘怀着嫡子,正该好生照顾啊,千万莫大意了。后宫事务繁杂,令善她做过些许,孤便知道其中艰辛,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想必更是劳心劳神,从前贵妃身子康健也好分担些,如今贵妃病了……陛下,可一定莫要让皇后娘娘过分劳累了。”
说到胡絮,姜庭深心中的理智骤然散去了几分,面上恼怒也就更加明显,他反复压制怒气最终嘲讽道,“孤竹君不愧是圣之清者,男女不论,都盘算在内,连朕的宫闱之事也考虑得如此周全。朕多谢孤竹君的好意了,不过,朕自有安排,不劳殿下如此费心。”
“自然,是孤僭越了。”宋嘉历淡淡应下,举杯赔罪,“孤自罚一杯,请陛下千万莫怪罪。”
一杯琼浆入腹,宋嘉历心中却漾起浓浓苦涩。
胡絮便是姜庭深的软肋,一旦戳中,便让他手足无措。
连“孤竹君”都喊出来了,姜庭深是着了慌了。
宋嘉历自斟自酌,心里默念了万千次抱歉。
歌舞升平,歌姬舞女在这宴席上使出了浑身本领。看着眼前衣袂翻飞,眼波流转,宋嘉历幽幽叹息,从袖间摸出一样东西来。这东西仿佛千斤重,压得他久久不得起身。反复叹息,在歌舞暂停的片刻间,宋嘉历终于起身,“孤跋涉千里,有一小小礼物想呈献给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