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内,姜庭深安排的若干次劫夺“前朝公主”的行动都失败了。
说是伴公主省亲,宋嘉历便扮演了极好的夫君角色,片刻也不离开公主身旁,事无巨细样样过问,连公主的饮食也都要让人验过才肯让她受用。三日间,明里暗里,姜庭深的计策,宋嘉历都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去。
姜庭深与宋嘉历也不是头一次交手,知道他的厉害,明白若不将之调离,恐怕等到他们到期离开也不能碰到前朝公主分毫。因此,使团来访的第三夜,卫国皇帝请许国太子到书房详谈边境摩擦之事。
这由头宋嘉历是万万无法推脱的,事关两国,宋嘉历身为太子若处理不当便会惹人非议,他不会想承担这个坏名声。下了令,姜庭深稍稍心安了些,今晚,定要生擒那前朝余孽——还有这碍眼的孤竹君。
可他忘了,如今较量中,攻守关系并非固定——他姜庭深想劫走前朝公主,宋嘉历那一方也想抢回宜宁郡主;姜庭深将宋嘉历调离了公主,同时也将他自己调离了皇后啊。
深宫长夜,注定不会安稳。
“陛下,两国边境向来相安无事,此次也不过误会一场。孤在边境已经同将军商量好了,陛下今夜宣孤前来,又为的是什么呢?”宋嘉历站在姜庭深面前,言语虽客气,面上却没有人前的尊卑分明了——如今只有两人密谈,眼看着就要撕破面皮,那些场面功夫实在用不着。
“将军?哼,孤竹君倒是识得许多将军。朕在玉华州住了多年,真不知孤竹君与忠义将军有什么旧情,有什么旧可叙,而将军又怎会托殿下你不远千里带一束枯枝来皇后面前碍眼!”姜庭深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就说起那枯枝之事,语气渐渐凌厉。
“原来陛下在意的不是边境,而是边境的胡家啊……”宋嘉历恍然大悟似的一拍额头,唇角勾起,“那礼物,皇后娘娘不是喜欢得紧么?怎么陛下说碍眼?这柳枝虽小,却是出自皇后母家,带着深重的情意啊,陛下与娘娘是夫妻,难道不能体会她思家的心绪?”
“也难怪,陛下向来是不看重骨肉亲情的。”宋嘉历扬眉冷眼望向姜庭深,一件件为他数起,“陛下行三,也非嫡出,却坐稳了皇位。大皇子早早地前往封地,与世无争,倒是自在逍遥;可惜二皇子却不甘心,想要斗上一斗,最终还是落败,那下场就远不如他大哥了……卫国先皇崩逝的时间也极巧……陛下能从诸皇子中脱颖而出,凭借的就是不恤亲情,能狠下心吧?”
这话说来轻巧,听来却沉重,这字字句句勾起了姜庭深对于先皇的回忆:从前屈从于许婧的势力,委屈父皇死后遗体被潜藏在冰库极寒之中,失尽了天家体面……这是他毕生的耻辱,也是他上位的凭借,他不想记起,却又终生不得忘却,他恨极了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分明,他是无上至尊的帝王啊。
“朕是天子!”姜庭深额角的青筋跳着,他低吼,“那些庸才凭什么与朕争夺?便是你,宋嘉历,你也不配与朕相提并论!”
“你以为你挂着圣之清者的虚名便真能运筹千里立于不败之地?大错特错!在这卫国皇宫里,朕才是可以掌控所有人生死的主宰!你们想伤害絮儿来求得脱身,正是该死!朕留你们到今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性,待到天明,孤竹君,你和前朝公主都会成为过往历史。”
计划中安排的本就是同时行动,派出去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将熟睡中的前朝公主劫下了,而书房门外左右两卫的精英也埋伏着,只待姜庭深一声令下,便可擒住宋嘉历——他们的性命都在姜庭深的掌控之中。
“哦,是吗?陛下到底还是着急了,我可没说过什么前朝公主,你倒自己忍不住了说出来。陛下啊,自从你即位,隐忍的功夫退步了许多。”宋嘉历大笑,转身指向窗户,“若我猜得不错,这外面该埋伏了许多的精兵强将,随时可以将我按住;而另一边,前朝公主也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你们有了这两个人质——哦,不,加上宜宁郡主便是三个——有了这三个人质在手,你便可以制伏天下明里暗里许多的力量,然后便可实现你的雄图霸业,姜庭深,我说的不错吧?”
姜庭深有些气恼,猜到又如何,还不是要束手就擒!
掷下一个笔筒,门外将士应声而入,团团围住了宋嘉历。
“你说得不错,但你终究也只有这口头上说说的本事了。”姜庭深走到宋嘉历面前,隔着刀剑看他,带着些胜利的满足,“稍后便有那边成功的消息传来,任你们什么前朝公主、孤竹君都插翅难逃!”
“是啊,这深宫重重,双拳难敌这若干的刀枪,所以,孤并不想逃。”宋嘉历面上并无半点惊惶,甚至还多少有点惋惜,他摇头咋舌,“你这计策看似有用,实则老套。”
“摔杯子为号,我想你大概三日前的宴会上就想这么做了,可碍于朝臣在场,对了,更多的是因为胡絮在场,你不想大肆挑起干戈,所以打算徐徐图之。但你终究还是着急了,你迫切地想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分明知道慢慢耗下去是最好的法子,你还是忍不住要动用自己皇权来征服一切——可惜啊,你并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