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一回本来就是要都都认回生父的,但绝不该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知情。看见那片衣角,文松子与韦衡心中登时都是一惊,来不及细想,赶忙追出去。
都都本来是来送药的,结果在帐外听到了那样的对话,她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她没有方向地跑着,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只知道跑得越快越好,跑得比风还快,那些复杂的事情就追不上她。
什么叫“不必再姓韦”?她不姓韦还能姓什么?大家都叫她都都,她自己几乎都快要不记得大名叫什么,对了,她是叫韦芷丛,她是姓韦的啊,生来就姓韦的,因为她的父亲姓韦……若是她不姓韦,那她的父亲又是谁?
“都都——”文松子追得急,气息紊乱,喊出这一声来,声音也带着沧桑。
从前将前尘往事都封存起来,将所有的悲苦都从心中剔除出去,他笑对人间,嬉笑戏谑,过得很是散漫,装作对什么都不在意,以至于他忘了时间,忘了已经过了十五年,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放纵不羁、年少莽撞的文松直了,而是年过不惑的道人文松子——
与妻女阔别十五年的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喊出一声“都都”,将十五年的悲痛与伤情都唤起。
听见后头的一声呼唤,都都脚下猛地顿住,她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在王府里,她对于这个年长的男人莫名地生出亲近的感觉来,旁人都觉得他古怪疏离,但她却觉得这个大叔好有意思。和他并坐,聊起那些从未和别人说过的心事,她没来由地愿意对他坦诚一切,愿意依赖他……起初,以为这一切情绪源于他是思仙哥哥的父亲,现在才明白,原来——
他是自己的父亲。
母亲曾满带追忆地对她说,“都都这名字很好,大概是你父亲这辈子做出的最好的决定。”所以,她一直知道,都都这名字是父亲给她取的……如今看来,是这个男人给她取的?
缓缓转身,都都泪流满面,她闪躲着不去对那一声“都都”做出回应,而是向大哥寻求帮助,“大哥,你们说什么呀,是父王生气了么?我以后都改了好不好,我就姓韦,好不好?”
说到最后,那“好不好”三个字已经是低到不可闻,但文松子和韦衡都听清楚了,尤其文松子,心中一阵拧痛,他的都都啊,一直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小丫头,这一切的事情要她如何接受得来?
“无事……无事,方才不过我们开玩笑罢了,大公子,我们回去吧……”文松子垂下头,满面黯然,欲与韦衡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