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半天的点心，才等到那个拿捏着架子，准时准点到场的楚王。
叶谪携衡璃站起来，同楚王见了礼，因爵位同等，也没有太繁复的礼节。衡璃打量着楚王，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亚子。她所见到的昭宁燕玄齐五国的高位统治者，基本上都长相俊美，应该是一代一代遗传下来的吧，总之，就算是老了，也能感受得出年轻时候是很俊美的——但是这个楚王长得还……真是一言难尽。
中年油腻的男人那种吧，她总算见到了一个长得和帝王画像一样的人了，就是楚王这个样子，长得平庸，矮——还有点胖胖的。
他就是照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帝王画像长出来的吧？
楚王言语之间都透露着作为东道主的傲慢，比如他很傲慢无人地开口：“世子殿下带的人怎么只有这些？是怕孤王供不起？”
叶谪礼节性微笑：“是。”
这句话把楚王给噎住了。衡璃偷着乐了一下。
楚王于是注意到了她，就再次找茬式开口寒暄：“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衡璃公主吧？衡璃殿下斯文起来，也才与叶世子般配——”
言外之意就是，寻常时候，衡璃都是不够斯文的，不够般配的。衡璃心口一梗，然后停了一刻，毫不客气地开口：“楚王今日打扮整饬得不错，这样和我家阿谪说说话的时候嘛，也不至于太寒酸了~”然后趁着楚王面色一黑的同时，嘻嘻笑说：“楚王陛下知道衡璃是恶名远扬，有些事情，不会和衡璃计较的吧？”
楚王再次噎住，衡璃忖度他一定在想：如果她这么说了他还要计较的话，就会显得他这个国君太过小气，容不得几句玩笑话了——衡璃心里暗爽。
正在楚王酝酿着怎么下台的时候，叶谪温文清冷的声音响起：“拙荆被本宫宠坏了，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望陛下莫怪。”
叶谪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样？这口气，当然是只好自己吞下去了。
开门就如此胀气——楚王的面色深沉，落座以后，倒是闲话休提直奔主题。
“世子殿下也应该知道，孤王相邀所为何事了吧？”
“嗯？还请陛下明示。本宫琐事缠身，许多事情记不得了。”
这句话把楚王气得够呛，楚王借着喝茶狠狠咳嗽了几声，目光所遗满是愤懑而不敢言。
衡璃暗自高兴，叶谪在桌下轻握了握她的手，衡璃心里明白，这句话是给她出出气。
楚王身边的侍从便向叶谪呈了一份地图过来，衡璃凑上去看了看，是姜国楚国和昭国三国的交界地带的地图。
楚国与昭国边界线上以及楚国与齐国的边界线上都用朱笔标注了许多地点，应该就是一些重要的关隘了。
叶谪看着地图，若有所思了一阵。楚王粗犷声音响起：“明人不说暗话——世子殿下看见地图了？我楚国北临齐国，南滨昭国，正处于中间要道。姜国已经表态是要站在齐国一方的了，只是孤王还要再在昭齐二国间徘徊一阵。世子殿下要知道，如若两国为助，昭国独处西南角落，可是很不利的啊。战线之长，则耗费之巨，世子应有掂量。”
叶谪凝思，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衡璃看他眉头皱起，眼里却全然不似纠结的眼色，知道他这个样子都是在做戏给楚王他们看，看见楚王还眼巴巴地等着叶谪说一两句话的样子，她心里还挺好笑。
半晌以后，叶谪轻飘飘地说：“昭国兵力不足以支撑这样长的战线——那么齐国呢？不知道楚王如果为齐国助力的话，会做到哪个份上？”
楚王应该在估量叶谪说这句话的目的，停了片刻后，他才说：“当然是借道，借兵，借粮。我楚国强盛，地处山明水秀之地，自然不乏兵力粮食。如若齐国得我们相助，对昭国而言，可是很不利的——”
衡璃听楚王的话，总觉得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不利，很不利。暗中鄙视楚王，她忽然觉得楚王今时今日坐在这里谈判的功劳大概都是他手下谋臣们的。
“不知道楚国是否有那个实力？”叶谪看了看身边的衡璃——这突兀的一眼把衡璃吓了一跳，旋即叶谪清冷声线响起，冷冷的：“别忘了，楚国还比邻宁国，宁国之强，丝毫不输于贵国。姜国弱小而依附于齐国，既是弱小需要依附，即便开战了，他们也只剩下为齐国让道的作用罢了，不足为惧。至于贵国，如果昭国与齐国在姜国界线上交战，楚国为齐军让道，届时宁国趁机发难，试问贵国可堪应付？”
“……”楚王一时之间还没有消化叶谪的话，沉默了半天。
衡璃支着额头，看着楚王脸上的神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知道叶谪是成功把他吓到了，不禁在心里感慨：堂堂的国君，三言两语就被吓到了……啧啧。
衡璃终于听见楚王在冥思苦想半天后才得到的结论：“不知世子殿下何来自信，认为宁国一定会站在昭国一方？”
叶谪朗声大笑，盈盈目光柔柔落在衡璃身上：“吾妻在此。楚王陛下……可还想说什么？”
楚王真是不够注意细节啊——衡璃心想。
但是衡璃并不知道的是，叶谪的自信是有据可循的。前几日他替她写了那篇读后感，因为这信使是宁国人，相当于自己人，叶谪也就随信修书一封奉给大舅子了。
在那封书信之中发出了昭国联盟的国书——过了几天，宁国国书也随着衍玥的回信到了。就这么一来一回，他们就已经暗中达成了协议。
咳咳……另外，叶谪还在信中写希望衍玥别戳穿衡璃。衍玥很高兴，高兴之下就写了洋洋洒洒一大张纸的回信夸赞衡璃这次读后感写得好。
场上丝竹管弦之声始终不绝于耳，只是这沉默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气氛压抑。
“阿谪。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