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谪微妙笑容再度攀上了唇角。今年,大概差不多了……
当今天下的局势,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屠岸琨率先牵动那一发——那他,就去做动全身的人好了。
有些时候,统一的过程太漫长。他自认他不会是那个一统天下的人,也许那个天纵英才的出现还需要上百年,也许他已经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出生……他的一生,或许,做不到了。
……
楚国齐国昭国宁国在楚境交战,晋国齐国姜国在姜国境交战,中原七国中,唯独燕国还久久未动,尚在观望。因此,诸国政客都以为燕国是消极避世的心态,希望远离纷争,维持一隅安定。个别政客还夸赞燕国掌权者镇南侯殷凌是资深的和平爱好者。
这时候却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楚王这个人吧,或许先天就有点脑子不好,这一点从他在和叶谪会见的时候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的得罪了叶谪夫妇二人的话,还有不久前才修书一封专门骂了屠岸琨祖宗十八代的事情上可见一斑。
这一次大概实在是觉得力不从心还是怎么,又写了一封信,直送到了天子手中。
要知道,最近因为叶谪那一出向天子哭诉,天子的知名度高了很多,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了,此时楚王的一封信当然也会受到各界人士的关注了——他们是真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楚王的信中把天子也骂了个狗血喷头。
大家终于相信楚王这是想早点投胎去了。
此信被天子气愤地公开了,并且以天子的名义下达了谕令,悬赏楚王性命,率先清理此逆臣者,为众诸侯之首。
当下谁都没有想到楚王会搞这么一出。一时之间,局势再度变幻。
衡璃闲闲地拿一枚黑子敲着棋盘,凝思良久也没想出来到底该怎么落子。然后干脆将黑子抛回了棋盒:“不下了不下了……”
然后起身,去找在隔壁认真工作的叶谪。
叶谪收到线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串衡璃塞给他的冰糖葫芦。那个影卫见到这样的世子,不可置信了半天以后,才识趣地退出去,眼神似有似无地在叶谪和衡璃两人身上瞟来瞟去。
衡璃顺势低头从那串糖葫芦上咬下来一只,嚼了嚼,酸酸甜甜味沁透舌尖后,她才对叶谪手中的线报投去一眼。
叶谪一边也咬了一颗糖葫芦,一边还将目光锁定在线报上。口齿不清地喃喃:“楚王写信辱骂天子……天子悬赏楚王人头……”
衡璃吃了一惊,立马又低头咬了颗糖葫芦含在嘴里压压惊,才顾得上低头看看那线报上的字。
“啊?楚王怎么这么……嗯……呆痴痴啊?”
“嗯……”叶谪微微凝眉,然后轻轻地翻动那份密报,思索很久以后,才道:“也许,楚国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我也相信,楚王不至于这么傻的,天子虽然无权,却还有明面上的威仪。除非有人刻意要害楚王……”他忽然眼中闪过一缕光,看向了衡璃:“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叶谪神神秘秘的,也不解释,只是挽起袖子为衡璃添了些茶,眉眼柔和——
衡璃心知他估计暂时又不打算说了,噘着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就这样过了一日以后,叶谪第二天早上早早拉衡璃起床,等着战报,果不其然,收到战报的同时,衡璃眼见着他嘴角溢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这一整天她都莫名其妙的,探头瞧了瞧叶谪手上握着的战报,问道:“写了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开心……我还、还没吃饭!”
叶谪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我只是在笑,屠岸琨他……操之过急了。”
衡璃听见屠岸琨的名字,便顺嘴问道:“屠岸琨他做了什么?”
“嗯?怎么说呢。我猜他一定没有好好研究过楚国那片地形……他自以为,齐军比我军更接近楚国王城,便设计了这封看起来愚蠢至极的信,大概是又派了人在天子身边鼓动了几句,才让天子发出如此谕令,便是先入楚都先擒楚王者为诸侯之首——”
衡璃吃了一惊:“啊?这竟然是屠岸琨栽赃陷害的?”
叶谪点了点头,说:“要知道,楚王身边也是有几个能人的,楚王不至于气血上涌就写一封作死的信送去天子处。屠岸琨之前派遣的齐国使者悄悄带去眼线,埋伏在楚国王城之中,在楚军节节败退,楚王头昏脑涨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栽赃。加之他在天子身边也有心腹,所以能够控制住这件事的走向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衡璃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发觉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有些尴尬,刚讪笑一声预备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局面,就被叶谪浅笑着握住了手,拉着站了起来:“走吧,吃饭去。”
衡璃默默咬着一块蟹黄酥,一面不忘不时地盯着叶谪正在观察着的战场地图。叶谪说的意思她大概明白了,齐国虽然现在在紧锣密鼓地赶去楚都预备攻城然后割了楚王想项上人头,却不曾考究过地形如何,现下齐军在接到消息时便奋力脱身战场奔赴楚都,但联军也在连夜从另一条路赶往楚都。
而叶谪规划的这条路,从他的计算来看,要比齐军所走的平川大路要快上一天的时间。
“虽说要快,但行军也是刻不容缓。我已经吩咐他们轻装简行,辎重通通丢在驻扎大营,四日内,必须到达楚都,并且休整一日以后,立即就要攻城作战。”
暮秋之后,层林尽染。叶谪和衡璃所在的这处小镇上秋日气息浓厚。比如,路边栽种的红得像血的枫树,又比如,叶谪麾下几多文臣便开始在这里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
衡璃不馋那些个煮酒烧得快烂了的红叶,她馋那些鲜美的紫蟹。
叶谪这几天日日夜夜都忙着在推演战事,衡璃猜测,他是吸取了那回沥河之战的教训,想事情时不再那么冲动地意气用事了,不像那时候认为自己万无一失了,所以……他越来越小心谨慎。
衡璃支着腮看他在战局图上写写画画不知道画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图被拿去描摹了几十张,每一张差不多都快被叶谪给画到破破烂烂。
她支着腮,看着叶谪认真部署许许多多,自己暂时能做的只有时不时施个法把他那些图破烂了的地方修补起来。
明日就是联军到达楚都的时日了。衡璃看着叶谪终于完成了一张最后的决胜战局图,自己倒率先打了个哈欠,然后,腆着笑脸把叶谪的袖子轻轻拉住,说:“那,今天是不是能暂时放松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