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他实在意外。
那时的景色他记得很清楚。
“羡鱼,你知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的未婚妻生了重病。”
他缓缓走近,手滑过木质手柄,离羡鱼更加的近了。她愣愣盯着他。
他说:“仙师说,唯有沅水之畔的仙灵才能救活她。”
羡鱼不敢继续盯着他幽深的双眸,改为盯着他的唇瓣,淡色薄唇张合,吐出的字音清晰无比。
他的衣角在晚上的山风里飘摇着。
“怎样救呢?”她尽量不让自己后退,后退已是悬崖了。
他的面容在萤灯微光里似明月。
他顿了顿:“仙师说,仙灵之仙根最有灵气。”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可以入梦,又像是怕扰了谁的清梦一样。
羡鱼不知道此时醉意已经消了大半,只是仍然当做自己是醉了的,胆子放了很大,心里无名的勇气像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样充盈,她说:“那么,我可以。”
他早有预料,只是仍然不说话。他在等她,等她说完她语意未竟的话。
羡鱼趁着今夜酒劲上头,她放开了许许多多的束缚,她主动走近了他一步,她与他皆默然时,静谧夜色里呼吸可闻。
她仰着头看着叶谪:“那,……我能不能做你的妻子?”
那时,他呼吸几乎停滞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满脑子里都叫嚣着:答应她,答应她!
他定了定神。
恍惚间,垂眸,他看见依偎在自己身旁的萧徐徐已经睡着了。也好,有些东西,他只想说给自己听。
后来。
和她成了亲多半是他自己的私欲,他想和她共度余生,想与她长相厮守。于是他想,要是能够抹去和怀池的婚约,多好啊……他这个念头念了很久,但是母亲早已躺在冰冷陵墓之中,她不会再醒来向世人宣告,解除她曾定下想婚事。那,突破口只能在怀池身上了。
他尽力去救怀池的命,当时,历经千辛万苦,他总算凑够了医治怀池的数种名贵药材和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当时,只剩下两味药。一味,是筑魂香,一味,是仙灵根。
他始终不忍向衡璃下手,以为能拖一时是一时,他好像连看她受伤都不忍,何况,仙师说,取仙根的时候,会很疼。
他总是想着,先去找筑魂香吧……筑魂香……却并非容易找到的东西。
但是忽然有一日,蓝大将军找到了他,言辞之间,颇多低微,想要将女儿蓝意歌许配给他,并且说了,即便做侧妃,也不打紧。
他当然要拒绝。他怎么会背叛羡鱼?那可是他唯一的挚爱。
古来帝王多薄幸,但他叶谪绝不愿做其中的一个。他既然喜欢她,就绝不会辜负她。
那时候,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他好像……还是错了。
因为蓝意歌的父亲也是有备而来——他带来了叶谪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
蓝大将军做小伏低那样的卑微请求,一面又奉上了他一直苦苦寻找的筑魂香。他说,愿意用蓝家的兵权和这祖传筑魂香换得女儿入府。
他答应了,不过,以三年为期限。只有三年,他只保她三年的平安无虞。
蓝大将军谢天谢地地走了,他却拿着筑魂香有些失神。
只差最后一味药了,只差她的仙灵之仙根了……
有些怅然和烦躁。她……她会不会因此而难过?又会不会怕疼?这堕仙剑他没有试过,不知会不会伤到她其他的地方?
仙师说的是,这堕仙剑是用来切除仙灵的仙根,绝不会很痛苦,也不会伤人性命。只不过是取下仙根入药而已,哪棵植物还不能取下一点点的根入个药了?
虽然他觉得仙师说的很没有道理,根难道不是植物赖以生存的东西吗?但是他在这方面不太在行,只能仰仗专业人士的指导。
可是……谁又知道呢?就是这样的一把剑,让他们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