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日里批阅奏章的书房后,嬴政深感朝会之出乎意料,立即派赵高去召李斯和王贲前来书房议事!
见到书房后,李斯拱手道:“博士学宫联具请行封建,本在臣下意料之中不足为奇。战国末世改制,若是没有分封制的声音,反倒是怪事了。不过左丞相王绾不事先知会陛下,而是突兀力在朝堂上发难,这才是真正的棘手。”
“老丞相历来与闻决策,该当明白君上图治趋向。如今突兀转向分封制,很有可能会引发大局动荡生变。”王贲不是李斯这样的谋臣,他看问题的角度一向以国家安危为主,“此间动荡与其说是迟滞郡县制的推行,毋宁说是为天下复辟者反对郡县制立下了一个新的根基,后患多多。”
在书房值守的蒙毅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王绾突兀发难,很有可能是受了博士们煽惑,未必是自家真心主张;其中根源,说不定是王绾自觉新政轴心不在丞相府所致。”
“不。你们三人关于王绾的意见有三处须得澄清。”一直凝神倾听的嬴政轻轻叩着书案:“其一,王绾之举,绝非突兀。其二,王绾主张,绝非复辟。其三,王绾之心,绝非自觉权力失落。不明乎此,便不能妥善处置双方的纷争。”
“君上三说,依据何在,还请明示。”王贲一如既往地直率道。
“先说其一。”嬴政顺手从文卷如山的旁案拖过一只早已打开的长大铜匣,拿出一卷竹简展开在案头:“这是《吕氏春秋》,你们两位可能不熟,不过廷尉该当明白。《吕氏春秋》明白主张封建制,而且是众封建,诸侯封得越多越好。王绾素来信奉吕学,未尝着意隐瞒。当此之时,王绾必感事关重大,而又无法说服我等君臣,故联手博士,形成朝议对峙,逼交公议而决。显然,老丞相是有备而来。三位皆曰突兀,根由在于忽视了王绾的治学根基,觉得他没有理由主张分封制。可是如此?”
“君上明察!”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其中李斯棉有愧色。
“再说其二。”嬴政指点着案头书卷:“王绾主张分封制,乃是基于治国学说,基于安秦的另一条思路!而非基于复辟远古旧制,更非基于复辟六国旧制。此与当年文信侯根基同一。而六国王族、世族鼓荡封建诸侯,则是明白复辟。即便是博士学宫七十博士主张封建诸侯,其中大半也是基于治学信奉之不同,并非世族复辟之论。”
“君上明察!”
“再说其三。”嬴政又从旁案拖过一只木匣,拿出一卷对三人说道:“灭楚之前,老丞相曾经向我上书请辞,理由便是‘治事无长策,步履迟滞’。十余年来,老丞相勉力支撑,未尝有一事掣肘,纵无大刀阔斧,亦绝非纠缠权力进退之辈。”
“臣之指斥,草率过甚!”见到王绾的请退书后,蒙毅当即肃然长跪,拱手如对王绾致歉。
“凡此者三,决我方略。”嬴政对蒙毅淡淡点头一笑,继续道:“其一,王绾有吕学根基,此次朝议乃是有备而发,两制之争当认真论争,绝不能草率从事。其二,老丞相与博士等人并非六国王族世族之复辟,两制之争当以政见歧异待之。其三,老丞相此举非关私欲,两制之争不涉国政权力。”
“臣等赞同!”
李斯看着嬴政心悦诚服而面带愧色的拱手道:“王绾之于吕学,臣疏忽若此,深为惭愧!今据君上处置两争之三则方略,臣以为其中根本在第二则,即以政见歧异待之。既为政见之争,必涉吕学与诸家之道。此,臣之所长也。臣自请为主力,与老丞相在朝堂众臣面前争一争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廷尉主力,正当其时!”王贲拍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