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声巴掌声像是和刚刚的碎裂声一样响亮。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供你吃穿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气我的?死小子滚远点!”
地上是破碎的墨绿酒瓶。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撞倒了酒瓶。顾丰年捂着脸,忍受着来自父亲的拳打脚踢。
一阵打骂过后,那人好似耗尽了力气,时间将他的无名气焰压了下去,终于归为短暂的平静。顾丰年趁机踉跄起身,躲回自己的房间。
脸上、身上,他寻不到痛感的源头。
毕竟,哪都疼。不过他也习惯了不是吗?自记事以来,他的童年记忆充斥的就是父亲的打骂声以及留在身上的疤痕。有时是因为什么小事,有时仅仅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顾丰年一直知道自己不受父亲待见,毕竟,母亲和妹妹都是因为自己死的不是吗。
顾丰年出生正直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母亲喜欢雪,说生女儿就取名瑞雪,儿子就叫丰年,于是就有了顾丰年。
不料生他时因为难产,耽搁了许久,害走了母亲,也害了同在母亲肚子里的妹妹。父亲一下失去了两个最爱的女人,自然把一切过错归咎于自己身上,这一点顾丰年也不置可否,也毫无怨言。
从小顾丰年就很懂事,甚至是懂事得过分。他没什么任性的资本,不受父亲的待见,失去了母亲的疼爱,从小顾丰年就不知道何为家人的爱。
他比同龄孩子要早熟很多,可能是因为上帝夺去了他向父母撒娇的资格吧。
不同于别人的童年,他的童年只有父亲的拳脚相伴,被打已是家常便饭,班里老师同学们时常见他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老师询问过他多次,他却一直搪塞道是自己不小心磕碰的,但明眼人都明白,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多了,也就不问了。
同学也因他性格古怪沉闷,不曾询问过他理由,顾丰年也落得个清净。顾丰年常常想着,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和妹妹是不是会活着,这个家庭会不会因为没有自己而其乐融融,他总觉得自己是对不起父亲的,所以这么些年被打骂他都忍了,毫无怨言。
直到……
这天中午放学,他向往常一样回家,临近家门时就闻到透过窗的阵阵飘香,再近些还能听见家中欢声笑语。
他好奇地探头向窗里张望,饭桌上,自己的父亲不像往常一样邋里邋遢,坐在地上灌着酒,反而穿戴整齐,笑容和蔼,有了几分相片上他青年时候的模样——那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父亲与一个陌生女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正坐在桌上吃着饭,温馨而和睦,好像是他想象中那些家庭应该有的样子,这也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在窗外站了很久,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提醒他该吃饭了,他才回过神意识到,他该回家吃饭了。
“你就是小年吧?”女人听见开门声回头张望,看见他回来了,立马从座椅上站起来,“是放学晚耽误了吗?”
女人的声音温婉,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软糯,又有着几分初次见面的紧张和局促。
顾丰年站在原地,好似知道了些什么,愣愣盯着父亲,没吭声也没动作,等待着父亲的解释,他也意识到了父亲之前的微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