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性太低,成不了好苗子。
在收获如此毫不留情的一句批言后,叶童的身心如同是在寒冬天里饮冰水,凉透了!那股寒气似从脚底涌上心头,再长驱直入上脑门,使得他整个人冰冷僵硬,牙齿冻得在打颤,脸色也像个死人。
自打被李卫真在道童院捡回德风静苑后,又有幸确认自己没跟错人,能够习武学文,至今时今日,似乎距离真正踏上修行之路,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叶童曾发下宏愿,誓要把握好每一个机会,一定要成为剑仙,要出人头地。就在前两天,李卫真还曾亲口对他说,日后他将会是那开山大弟子。
无论日后先生门下有多少弟子追随,他……他叶童,将会是那受人敬仰的大师兄!
这一切都将会实现,叶童对此深信不疑,直到在刚才那句话之前!
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安澜,也意识到这貌似不是什么玩笑话,她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李卫真神色凝重,连忙走到钟离华身边求证道:“前辈,这……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您就只看他们交手那么一下子,这孩子平日里很勤奋好学的,您要不再瞧仔细点?”
如果,钟离华是外人,又或是他本人没把李卫真这一行人,通通都当做是自己的晚辈,想要去提携照料。那么他当然可以说些皆大欢喜的漂亮话,例如什么:虽然现在没开窍,但千万别灰心,别怕吃苦头,将勤补拙,以后未必没有一番成就。
诸如此类的话,钟离华可以说个三天三夜。而这些信口雌黄的话,叶童要是真的信了,绝对能够支撑得了他继续努力很多年。
但终有一日,叶童会亲身发现,他与安澜的差距,会由最初的伯仲之间,一点点拉伸为一道天堑。落后于人的会是他,掉进深渊的也将会是他。
钟离华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你要是也拥有我如今的境界,那么很多表象下的本质,就都能洞若观火。很多东西,我们不是看一两年,而是要看很远!在山下有一句话,叫做“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但在我们山上,却往往是相反的。”
“我当然相信这位小兄弟很刻苦,很懂事,这些都是好品质。但生来是水牛就下田耕地,是驴子就拉货,若是一匹矮脚马,你不能指望它跑很快!这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得了的!”
这些话,别说是加重语气地说出来,即使是轻描淡写地说,那也都是一把把伤人的利剑。
李卫真铁青着脸,替叶童感到不忿地道:“前辈,我不是在质疑你。但我不认为世间的事,都能这般绝对。比起天赋,我认为一个人拥有好的品质,更为重要!将来的事情,事在人为!”
钟离华冷哼道:“好一个“事在人为”,是不是还有“人定胜天”?你当然可以对他倾囊相授,他也确实有修行的潜质。但如果他由你的得意弟子,渐渐成为你的包袱之时,你明知道,你的悉心栽培,都将是徒劳无功,还能保持耐心吗?”
“而你这种期望,同样也会压垮他,这难道不是在害他吗?当然啦!如果他只是一位道童,一位记名弟子,那你们以后相处起来,反倒可以轻松很多!”
说到这里,钟离华的意思好像已经相当明确了。既然不是好苗子,那么一开始就干脆别白费心思了,收归门下倒是无妨,当不被承认师徒身份的记名弟子便好,但要担当开山大弟子?简直笑掉大牙!
叶童的手心,已经变得湿漉漉,紧握的拳头里,全是冰凉的汗珠。他很想大哭一场,更想掩面而逃,已经如此难堪了,还有必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但他不敢那么做,他担心自己,哪怕流下一滴泪水,都是在丢李卫真的脸。
他叶童算什么?曾经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现在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那么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兜住如今这个身份。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超出了李卫真先前的设想,他哪能想到钟离华不知是抽什么风,在这成心给人难堪的。还是当着小孩的面,说这些残忍的话。
实在于心不忍的李卫真沉声道:“前辈,我大概清楚你的意思了。我仍旧感激你的提点,但这不会影响到,我对他们的一些想法!他们一天是我的学生,那么以后都会是我的学生,除非他们当中有谁不情愿!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钟离华仰头望天,透过黑纱观物,天空越发的灰蒙,他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懂个屁啊!我都说了这事与你无关,你别老是在我旁边打岔行不行?你浪费的,是咱大伙的时间,懂不懂?”
李卫真这回是真的懵了,我自家的道童,被你那般数落,我还不能管了?这是有强权,没道理啊!寻思着,那叶童往后能不能成才,也是我该去愁的事啊?
钟离华可确实是没心思去猜李卫真心里的小九九,他对叶童沉声道:“小家伙,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以后也不过是平庸之辈,还想继续练拳,还想练剑吗?”
叶童红着眼,难忍哭腔地咬牙切齿道:“想,做梦都想!一千拳不够,那就一万拳,十万拳!”
钟离华冷笑道:“可拉到吧!练一百万拳,你也就那样!一旦瓶颈来了,一切努力便如梦幻泡影!以往的苦头,全都白吃喽!”
“我不服!”
倏然,叶童竟是破天荒的沉不住气,一拳砸向钟离华!
“别胡闹!”
生怕叶童自寻死路的李卫真,连忙出手将其拦下。尽管是顺利制止了,然而,突然有种心绪不宁的他连忙对安澜使眼色道:“带这混小子回去冷静一下,不像话!”
安澜心领神会,拽着叶童的手便是死命地往银杏林的方向拖。
“等会,这事可没完呢!”钟离华冷声道。